冠乔:​听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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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7-19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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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3-22 14:58
冠 乔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
雨飘落在窗外，或急或缓，或大或小，似金戈铁马，似柔情绵绵，更像似敲打在屋瓦上的古琴曲，落在树上、叶上、窗上、瓦楞上，叮叮咚咚，铮铮鸣鸣……
透过窗户望去，远山云烟缥缈，空濛迷幻，近处草木苍翠欲滴，郁郁葱葱。倚在窗前静听，雨的呢喃轻柔如耳语，雨的倾诉缠绵如情话，雨滴时而激荡，时而婉转，仿佛不绝如缕的清音，爽爽的，幽幽的。这样的夜晚，不妨褪去浮华混沌，独自享一份清幽，任光阴缓缓流淌，任思绪咀嚼轻愁，漫漫的，内心就生出一种闲看花开花落、云长云消的淡然。
推开窗户，清新的泥土芳香夹着细雨飘然而入，惬意而不失妩媚，清新而饱含温馨。细雨沙沙，柔情似水，细雨敲打着梧桐的枝叶，冰凉的雨线亲吻着肌肤，静静聆听自然的声音，感受淡淡的清新味道，心中顿生恍若梦中的美妙。
听雨是一种品味，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悟。走在轻灵的雨中，老农听到的是庄稼拔节抽穗的声音，是果粒饱满与炸裂的喜悦；音乐家听到的是空中飞舞的旋律，绕梁三日，荡气回肠；诗人听到的是平仄交替、韵律和谐，哲学家听到的是此消彼长，万物化醇，感悟大道至简的人生哲理。
柳色春潮，绿野奔发。春天的小雨细如针、渺如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头顶蒙蒙细雨，万点精灵玉打在胸前，淋在肩头，“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雨丝滋润心田，温润四肢百骸，想想也是醉了。毕竟新雨多寒夜，鸟儿早早归巢，有情人也会躲在窗前独自相思，而不再奢望“湖前柳下寻漫步，一声烟雨更倾心”的偶遇。
到了初夏，“鸟弄桐花日，鱼翻谷雨萍”，此时岸上桐花到处飘逸着甜香的红粉，草色已经拖裙。雨霁虹现，天朗气清，一望无际的秧苗绿油油、齐刷刷，微风吹过，前拥后挤，鱼跃秧长，农事已在蛙声里了。夏天雨来得猛去得快，刮一阵风，飘几片云，即兴发挥，就会随意挥洒几滴雨来，可以酣畅淋漓，可以轻描淡写，均是来去自如，从不问落在谁家，要去何方。
秋雨绵绵，雨声淋漓。窗外雨细密紧凑，陌上花温婉清爽。“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晚唐薄薄雨雾里，徘徊着李商隐细密的乡愁。说起来还是江南雨更为知性，戴望舒让《雨巷》里丁香踏月而来，撑一把粉红雨伞，在悠长而又寂寥的青石雨巷瑀瑀独行，四顾，竹林空寂。惟见，雨打芭蕉。
听雨是温暖的。记得小时候下雨天，全家人围坐在小小的炕头，喝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那份温暖，那份香甜，至今回味无穷。勤苦的乡民们整日忙碌，难得在下雨天享一份安闲，每当有雨的夜晚，就睡得特别香甜，仿佛淅淅沥沥的雨滴，是雨精灵伴奏的催眠曲，导引大地万物安然入睡。
后来住了楼房，一到下雨天，特别爱看纷飞飘坠的雨丝，听点点滴滴洒落大地的雨声，看雨雾中飘荡的袅袅炊烟，仿佛因为这多情的雨，炊烟才会平添几分气息，夜色也就多几分幽静。下雨的夜晚，听着一家人平稳的呼吸，内心那份平和与温暖油然而生，夜已深，人已静，听细雨呢喃，枕蛙声入梦，此时，尘世纷扰，过往云烟，一切都随风......
听雨也是浪漫的。炎炎仲夏，有雨才会清凉，七夕下雨，才能平添牛郎织女的神话色彩。是七夕雨像极了织女泪，还是织女泪化成了人间雨，老人们说，到了七夕那天，晚上睡在葡萄架下，就可以听到牛郎织女拉呱。孩提时深信世世代代流传的爱情故事，那年雨夜，忍不住好奇，终于抱起草苫，披上蓑衣，一头钻进葡萄架下，静静偷听了一回牛郎织女的窃窃私语。不消说，情话没能听到，自己却淋成了落汤鸡。
暴雨初歇，河水盈岸，野上早已蛙声四起，东一粒“咯咯”，西一粒“呱呱”，近处唱罢远声和，蛙声如一把小小的鼓槌，毫无节奏地敲打着村庄的耳膜。鸣蝉也来凑热闹，它们的合奏从雨歇的间隙中钻出来，又在漫漫黑夜里拔节疯长，那是无与伦比的天籁，也是乡村明亮的小夜曲，小伙伴们挽起裤腿，手持明晃晃的手电筒，赤脚捉蝉瓶满钵满，才满意地咧开掉了门牙的嘴，笑了……
有人说雨是怀旧的，不喜欢雨的人，一定也不懂得追忆。蒋捷的《虞美人.听雨》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人过五十，或许听雨是一份淡然，亦是“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内心感觉。历经风雨洗礼，经受岁月洗磨，无论成功与失败，欢乐与痛苦，盛衰与荣辱，都若潺潺流水、秋月春风，看得惯了，看得淡了，也看得穿了。滚滚红尘，世事沧桑之中，不妨偶尔停下脚步，寻一处清欢，觅一份豁达，找一个和自己相处的机会，静下心思考，回到最本真的状态，也许可以重新认识自我，在迷惘中找回应该调整的人生路径。
鹿满川在《世界很大，有你刚好》中说：“要学会经常性的为自己制造些能够治愈心情的美好小事，哪怕只是在跨入家门前去楼下超市买一支草莓味的冰激凌。这是一种能力，不要轻易丢弃。”说到底，世间万千景象，终究敌不过内心的宁静与丰盈。此刻，可以泡一壶清茶，展一卷素书，播一曲音乐，在飘雨的世界里倚窗而坐，任窗外雨打湿梧桐，任帘外风翻起书卷，你可只管静心听雨，赏雨的清纯，观云的缥缈，看雾的朦胧。将人生调成静音模式，让甜甜的雨滴钻进内心，静听年华流淌，品味灵魂对晤，感受真情奔泻，和自己来一场灵魂深处的内心对白。
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窗外，行云轻抚，流水清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