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12-2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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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17 23:36
1926年下半年,*来到武汉。
当时的*依旧处于被湖南军阀下令通缉的“过激派分子”名单中,忙于在各大传播着新思想的城市间辗转。
正怀着孕的杨开慧被留在了长沙。她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一边帮助*做一些文书工作,甚至还需要继续开展平民教育运动、工人运动。
一时间,纷乱的事情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开慧尝试着坚持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选择和*商议请一名保姆,负责照顾她们*二人的生活,让她能安心工作,还能留出精力,为第三个孩子的到来做准备。
*同意后,经过多方询问打听,29岁的陈玉英经人介绍来到望麓园1号。
那时的陈玉英,操着一方宁乡乡音、梳着一头短发、踩着一双未裹的大脚,脸上还带着一丝淳朴。
因为穿着*草鞋,即便是已经收拾干净了,站在杨开慧面前她也不由得有些拘束。
而杨开慧在看到陈玉英的打扮时,却面上一喜。
她拉着陈玉英的手,高兴道:“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不要当我是你的主人,彼此不要分上下,我们做一场朋友!”
“朋友”二字对于陈玉英来说是新鲜的。
在之前十多年的保姆生涯中,她看尽了雇主的冷眼、尝尽了卑微的滋味、受尽了肆意的鞭打……
她曾经就像在旧时代地主家的牛马,不吭声只干活也平白被泄愤。
陈玉英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心地善良、待人诚恳、尊重有礼的雇主,一时间被杨开慧真心的话语温暖了。
从此,被亲切地称呼为“孙嫂”的陈玉英就这样在*与杨开慧的家里住下了。
起初,陈玉英按照以往在其他雇主家的习惯,买完菜后向杨开慧报账,精细到了每一样菜,分毫不差。而杨开慧却阻止了她的这一行为,对她说:
“孙嫂,不用一笔一笔算了,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样的信任,是陈玉英从未有体会过的。她在杨开慧的身上感受到了平等尊重,内心里对这对和善的夫妇又添上一笔好感。主仆间的心又更相亲相近了一分。
虽然不识字,陈玉英却知道*与杨开慧夫妇待自己是真心的、尊重的,从未把自己当成是下人而颐指气使。
杨开慧又何尝不是被陈玉英的淳朴打动?在后来的聊天中,杨开慧对陈玉英说:“你知道我和润之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你?你一双大脚、一头短发,一看就是穷苦出身。”
陈玉英解释道,穷苦人家需要人干活,裹小脚不方便,长头发更不方便。
杨开慧却对这样不裹小脚、不留长发的女性形象很是赞赏:
“裹脚盘发留辫子,那是封建 社会 束缚和压迫妇女的东西,一定要破除。大脚、短发,这样的女人多精神啊!“
杨开慧的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陈玉英的心里充满了自信与干劲。
在旧思想中,妇女裹小脚、盘长发是女性“阴柔美”的体现,也是封建礼制下父权制 社会 “男尊女卑”的习俗增强到一定程度的产物。
而在新思想女性杨开慧的眼中,这些陋习是畸形的、是*女性的。
她不仅自己宣扬反对,也将新的思想、 健康 的思想传播给身边的妇女朋友,让孙嫂这样的农村妇女意识到自身的美与力量。
在一定程度上,杨开慧可以被称为陈玉英的新思想启蒙者——而这对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妇女而言是新鲜的,这些话语是带有尊重与赞赏意味的。
有了陈玉英的照顾,杨开慧终于能专心帮丈夫做材料工作。在*和杨开慧分别的日子里,二人互写书信、彼此作诗以解相思之苦。
每每杨开慧拿到陈玉英帮忙取回的、来自遥远的丈夫的信,都忍不住坐在窗前的桌子前独自发呆。时而抬眸远望,时而垂头轻叹。
而她自己写的相思之诗却从未寄出过,怕儿女情长影响了*的事业。
*对妻儿的挂念和杨开慧对丈夫的思念体贴都被陈玉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样惺惺相惜的、充满爱意的夫妻关系让陈玉英有些羡慕,也尊重这对夫妇。
*与杨开慧夫妇的家当时作为聚会场所,时常有彭湃、蔡和森、夏明翰等*友人前来共商要事。
他们开会的时候,陈玉英总是在门外的一张小竹椅上坐着,定时为他们添茶倒水。
虽然她不懂他们口中的“*主义”是什么、“无产阶级”是什么、“劳动人民”是谁、“农*动”又是什么……
但她知道,他们这样奋进向上的青年人在一起,讨论的一定是大事、是好事,她只需要在一旁默默地做好自己该做的、能做得就好,也算是帮助到了他们。
第二年,*到长沙把杨开慧、毛岸英、毛岸青一起接到武昌提督府41号,陈玉英一并跟随前往。
陈玉英早已在生活中,被毛家点点滴滴的关切与尊重深深打动。
她下定决心,要一直陪着这一家人,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与这家人共进退。
在武昌,陈玉英这几天很是紧张,杨夫人就快要临盆了。
1927年4月4日,杨开慧在医院生下了她与*的第三个孩子——毛岸龙,孙嫂陈玉英一直在杨开慧的身边照顾。4天后,*才从繁忙的事物中抽身,赶到医院探望妻儿。
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后,*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杨开慧,心里满是愧疚。
他上前坐在病床边,拉着杨开慧的手,说:“开慧,对不起,这么多天我都没来得及看你……”
杨开慧笑着摇了摇头,恳切道:“不要紧,你的事情更重要。孩子到了要下地的时候,你在我身边我要生,你不在身边我也要生。孙嫂照顾得我挺好的,你放心。”
说罢,她温柔地看了看一旁的陈玉英。
陈玉英把出生才4天的孩子抱给*看,*眼里满是深深的慈爱。
他还风趣地说:“我不在这里,没有哪个把我的毛伢子掉换了吧?”,房中一时欢声笑语。
陈玉英就这样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温存着,内心也替他们的相聚高兴。她想着,杨夫人终于不用再对着一页页书信思念在外奔波的丈夫了。
陈玉英希望这样安宁的日子可以继续下去。
但她不知道,那时汪精卫在武汉叛变*、*军警四处捕杀*人。国内到处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迫于形势,*把杨开慧和三个孩子送回了长沙,就又立刻奔向了武装*的一线,他立志要将旧 社会 彻底砸碎!
1927年9月,*发动了秋收起义,带领工农红军创建了井冈山*根据地,而杨开慧则留在长沙板仓坚持工作。
当时杨开慧的生活已经很困难了。
*因参加秋收起义上了井冈山而无钱寄回,杨开慧几乎要拿不出陈玉英每月5元的工资。
陈玉英体谅她的难处,主动提出不拿工资,还将以前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为了节省出细碎的时间,陈玉英甚至还将自己的头发剪掉,想要多做点事,多帮点忙。
邻居们都说杨开慧能请到这样好的保姆是福气,但陈玉英知道,是她先遇上了这样好的雇主,彼此诚心相待,才换得对彼此的付出。
能与你一起同甘的不一定是真朋友,但愿意陪在你身边与你共苦的才是真心人。
从1926年到1930年,前前后后的四年多时间里,陈玉英没有回过一次老家,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杨开慧*四人。
这期间,随着国内*氛围越来越紧张,陈玉英与杨开慧*这边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反动派出动大批部队围剿*领导的工农武装的同时,还将魔爪伸向了他的妻儿。
她们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避搜查,灾难还是一个早上,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1930年10月24日的清晨,秋风萧瑟,原本安静的空气突然被*“清乡”团刺破——他们先将杨开慧的母亲抓了起来,再*着她敲开女儿住所的门。
杨开慧打开门,问眼前所谓的“铲共义勇队”范队长:“有什么事吗?”。对方只回答道:“没什么事,请你到长沙走一趟。”
说罢,对方不由分说的将杨开慧、陈玉英绑了起来。
杨开慧不愿将孙嫂也牵连进来,便说“这是家里的保姆,帮家里做事的,抓她干什么?”但范队长却不肯放过。
“这个保姆不一般,一起带走吧。”
他们甚至还要将八岁的毛岸英也一起带走,杨开慧痛骂道:“要抓就抓我,为什么要抓我的孩子?你们要抓我的孩子,我就不走!”
范队长无动于衷:“你不走,拖也要将你们拖到长沙!”
陈玉英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敌人,不由得为杨开慧*担心了起来。
抓捕的动静引来了邻近的农民群众,他们看到平日里敬重的“霞姑”杨开慧被反动派凶残地抓走,心中愤慨难耐,却又面对*杆,无可奈何。
两个农民兄弟鼓足勇气推来独轮土车,想让杨开慧抱着孩子坐在上面,好歹能少些颠簸呢?
就这样,在还未散尽的稀薄晨雾中,杨开慧抱着孩子,和孙嫂陈玉英一起,被推向了迷雾一般未知的前路。
四十多名手拿武器的敌人就紧紧跟在三人身后,押送他们一直到达长沙警备司令部的监狱。
被捕的当天,杨开慧便过堂接受了审讯。
敌人手执竹鞭、皮鞭,问道:“*在哪里?”
杨开慧回答:“不知道。”
话音刚落,鞭子打在身上的噼啪声响起,却没有半点痛苦的*声。陈玉英被关在一旁,看到鞭子挥下,感觉像是落在自己身上一样,切肤入骨地疼。
敌人又问:“你们的地下党在哪里?”
杨开慧还是回答:“不知道。”
又是一阵鞭打落下,不屈的话语随着血水又被咽进肚中。
敌人再问:“你在东乡一带煽动农民都干了什么?”
杨开慧扬起头颅,依然不卑不亢:“不知道!”
敌人被这样的顽强抵抗激怒了,他们换了一种刑具,将一根碗口粗的木杠压在杨开慧细细的膝弯,又让几个男人踩在两头用力下压。
陈玉英在一旁挣扎反抗着,想要冲上去将杨开慧拉回来。她心里焦急万分,杨夫人一个弱女子肯定受不住这样的刑罚!
杨开慧的身体终于抵抗不住,疼晕过去了。看着敌人一盆盆冷水泼下去,陈玉英在一旁心惊肉跳,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要打打我!她身子弱,不禁打!”
于是,反动派的刑具调转了方向,朝着陈玉英的身上落下。
一鞭接着一鞭,衣服被打的裂开,接下来,是皮肉……当陈玉英被打得满身是血后,她也没能逃过木杠的压迫……
陈玉英生生受住了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不能喊疼!她不能求饶!她要像杨开慧一样在敌人面前永不示弱!
敌人的残忍已渐渐让她神志不清。
也许是刑房的血气太重,叫人连昏迷也觉得刺鼻;又或许是幻觉中,听到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或许,是心中不灭的*之火仍在燃烧,叫人依旧有勇气面对拿黑暗惨淡的困境……
总之,杨开慧醒了,她看到了原本与这些莫须有罪名无关的、和善待人的孙嫂陈玉英在敌人的刑法*下痛苦挣扎。
她拼尽力气用嘶哑的声音不断尖叫劝阻,希望敌人能够停下。
看着陈玉英逐渐昏沉,反动派趁机套她的话。
“你只不过是个保姆,何必跟着受罪。只要你说出那些人经常到他家、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取信的地方在哪里,你说了我们就放你。”
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眼中那个什么也不懂、会畏惧强权的农村妇女陈玉英竟学着杨开慧的样子,无论怎么套话问话,都只低头呢喃着三个字:不知道!
受到刑罚哪有不怕疼的?受到疼痛哪有不想哭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妇女,也能学着杨开慧的样子,绝不在敌人面前露出怯懦之姿!
长久的折磨后,敌人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便将她们押回牢房。
陈玉英在杨开慧面前,再也忍不住身上的剧痛,伤心地哭了出来。杨开慧还强撑着精神安慰她:“孙嫂,真的对不住,让你为我受这么大的苦,想哭你就哭吧……”
陈玉英却擦擦眼泪,“不要这样说,我为你受苦,那你在为谁受苦呢?”
当时,陈玉英也许还不知道“*”这个词,但她心里一定清楚,这些苦,是为了所有像她这样出身贫苦、被压迫的人民能有一个更美好的生活。
就这样,他们三人在监狱中度过了一段黑暗又窒息的漫长时光。而这其中的折磨与煎熬,是史料中文字所难以描画体现的。
一天又一天,反动派见他们三人都毫不松口、刑讯*供也无法,只好对杨开慧说:“公开宣布与*脱离夫妻关系,你就可以自由。”
反动派们没想到杨开慧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个选择。
“死不足惜,惟愿润之*早日成功。”
“要我和*脱离夫妻关系,除非海枯石烂!”
尘埃落定的这天是1930年11月14日,荷*实弹的军警到牢房提押杨开慧。
杨开慧和陈玉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在他们要进来将人带走的那一瞬,陈玉英用自己单薄的身体试图堵住牢门。然而,这样的反抗与挣扎只是徒劳。
陈玉英听不到识字岭响起的*声,但她知道,那个曾经亲切地称她“孙嫂”的杨开慧、那个曾经待她如亲似友的杨开慧、那个曾经面对敌人毫不屈服,甚至临死前都高昂着头颅的杨开慧,已经走了……
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杨开慧留下的骨肉,期盼着自己的杨夫人能去一个他们所向往的未来。
只要她陈玉英还活着,杨开慧的孩子毛岸英就一定活着。
杨开慧牺牲后的一个月,在党组织和亲友的多方拼死营救下,浑身伤痕的陈玉英和年仅八岁的毛岸英终于被释放出狱。
陈玉英仍记得在狱中时,杨开慧的一番托孤言辞。很快,她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杨开慧的母亲向老夫人家:板仓。
一开始,为了照顾向夫人的情绪与身体,她不忍将丧女的悲痛消息告诉老人家,只说杨开慧是与*一起去外面做大事。
然而,单薄的谎言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杨开慧牺牲这一血淋淋的事实。
得知*的老人家和陈玉英一起抱头痛哭。陈玉英自责着没能保护好杨开慧、没能替杨开慧去死。
而杨开慧的母亲却同她的女儿一样,一眼就喜欢上陈玉英。
向老夫人没有说一句重话,她理解自己女儿所做的事情是荣耀的。她劝慰着陈玉英: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开慧走的很英勇,她是烈士,她只是牺牲在了抗争一线……“
后来,因为反动派不肯放过陈玉英,追查到了杨开慧母亲身边,向老夫人为了防止敌人对陈玉英的继续*,便让她离开板仓回了老家。
再次回到宁乡,那里的人和物似乎还是当年的样子,但陈玉英却知道,她的心里将会永远藏着那勇士般的一家人。
在杨开慧狱中向她描述的*成功那一天到来之前,她将永远把这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埋在心底。
历史 的巨轮滚滚向前,无数的烈士英勇牺牲在了通向*成功的路上。好在,*成功到来的这一天真的如杨开慧所说的那样并不遥远。
长沙板仓一别十八年,陈玉英再次见到毛岸英时,对方已经长成了青年人。往事种种涌上心头,两人在一起抱头痛哭。
彼时的毛岸英并未忘记曾经最艰难时孙嫂给予的母爱般的呵护,还帮她的女儿办好了上学的事。
陈玉英也一直记挂着曾经的那位与杨夫人恩爱的男主人,想去北京看看毛*他老人家。
终于,在1957年6月,故人相见。
*看着孙嫂陈玉英,感慨万分。他们从长沙望麓园第一次见面,聊到从武汉回板仓,又谈到了离别后杨开慧与毛岸英的不幸被抓捕……
当陈玉英讲到杨开慧在面对敌人拷打时坚贞不屈的情形时,*对亡妻的真挚 情感 化作难过的泪水涌出。
“开慧是个好人哩!岸英是个好伢子哩!”
“你同开慧同甘共苦,我今天看到你就像看到开慧一样……”
阔别三十载,*还是不忘叮嘱她注意身体、关心着她的生活状况。
这穿越三十年的关切依旧让人心暖!
1982年,陈玉英病逝。临终前,她对女儿孙燕说:“我要走了,去看开慧和*了……”
也许再次相聚时,这对和善的夫妇仍旧是笑盈盈地拉起她的手,亲切地唤她一声“孙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