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智慧·乱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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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1-1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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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0-27 08:41
『草木帮』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它的威望来自于三点，一是势力大，麾下十二个大堂口，百多个分舵，遍布大江南北；二是实力强，十二位堂主，单放在江湖上，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三是规矩大，『青竹堂』和『赤枫堂』两大执法堂口，执法森严。『青竹堂』执『活刑』，『赤枫堂』掌『死刑』。『草木帮』成立三十二年，『活刑』『死刑』历来互不过问，各司其职，规矩只有一条：『活刑不问死，死刑莫管活』。这规矩，三十二年从未有过改变，但就在二十天前，有人要改这规矩。
规矩，是人给人定的。改规矩，自然也是人要改。这人是谁，『青竹堂』代堂主赵晓竹，他想用自己堂口执掌的『活刑』，致一人于死地。这人隶属『冬梅堂』，是副堂主郑昆的妻弟赵启，他奸污了地方上几家姑娘，其中一家是当地有名商贾，花重金聘请了江湖上出了名的『猎头』——『雪修罗』任相思要取这厮性命。这人一听『雪修罗』的名号，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逃回了『万木帮』的一个位于『凯城』的分舵藏身。
任相思是何许人也？哪里容得你逃，赵启前脚到分舵，*还没坐稳，任相思就到了。『凯城』分舵的舵主碍于『冬梅堂』的关系，当然不能轻易交出赵启，于是摆出了难题，想让任相思知难而退。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任相思武功再高强，登堂入室地让一个帮派交出自己的弟子，也得顾及一下人家的脸面。脸面怎么顾及？过三关。第一关『搬山』，说白了就是和分舵派出弟子较量一下两臂的劲力，武功高强的人未必有过人的臂力，而分舵派了个身高丈二膀大腰圆人熊一般的人物，搬出了一座小假山，若任相思搬不动，便是输了。只要任相思输了，就得无条件走人，不得再找赵启的麻烦。在分舵的人看来，任相思瘦高身材，虽颇为健壮，但绝难将这假山移动分毫，更不要说就地搬动了。是以，他们自然是等着任相思自动认输走人，未曾想任相思踱步到了假山前面，左手负在背后，单凭一只右手伸到了假山下方一凹陷处着力，兀地脚踏地面鼻息微微加重，一发力便将整座假山举过了头顶，然后在分舵前院走了一小圈，又轻轻地把假山放在了地上。这之后，任相思当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分舵弟子的面，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可以开始第二关了。
闯关犹如登山，登山是一步一登高，那么这第二关自然不会比第一关简单，名头倒也好听，叫『捞月』。说是『捞月』，但其实是捞一枚特制的铜钱，只不过这不是从水中捞月，而是从滚开的油锅里捞。分舵派出的是一位中年的分舵弟子，身材不高但双臂却很长，右手手掌要比左手粗壮上两倍，且掌心泛黑，一看就是在『黑沙掌』一类的功夫上下过苦功。只见这人走到油锅前，伸出右掌以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枚铜钱，缓缓地伸进滚油里面，为了显出自己的能耐，他还特地用手在油中搅拌了一会儿，直到头上渗出了汗，才迅速将手抽出藏在了身后。
任相思看他如此，没有言语，静静地踱步到油锅前，然后将衣袖缓缓卷起，露出一节白得略显惨烈的小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入滚油夹住了铜钱，然后又用铜钱的边缘在油锅内壁刻下了『以和为贵』四个字，在分舵众人哑口无言之际，任相思才不疾不徐地从滚油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任相思用手帕擦净了手上的油，之后又是一个『请』的动作。
第二关比第一关难过，那么，第三关自然没有比第二关简单的道理。既然任相思搬得了山，也捞得到月，那第三关仅仅是『避雨』，本应不在话下，可任相思微微地皱了一下眉。
雨，可以分很多种。大雨、小雨、阵雨、暴雨、细雨……还有『针雨』。任相思之所以皱眉头，是因为他认得这场雨，更知道这下雨的人。
传说『密细楼』的开山祖师是位心灵手巧的绣娘，由于绣工出众，被选入宫廷织造司尚秀坊做成衣人，机缘巧合之下与一大内高手相识相恋，东窗事发之后，为躲避朝廷缉拿便逃出皇城隐姓埋名的过起了日子。可想要浪迹天涯，首当其冲得有钱，绣娘原本是想凭着一手飞针走线的功夫养活自己，哪知世道艰辛江湖路实在是不好走，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得卖力维系，可要说维系难道仅凭你绣娘手中线？当然不行，所有的关系都建立在你是谁这个大前提下，你人微言轻，黑白两道自然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势单力孤江湖豪杰也就不把你当回事，于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也就有了最初的『密细楼』。大内高手负责在江湖上打出一片田地，绣娘负责以自己的手艺在商界创出一个名号，是以，当年的『密细楼』垄断了江湖六成的绸缎布匹和织造买卖。
聪明人学什么都快，这位绣娘不仅刺绣的手艺精湛，后来还经自己夫君点拨，创出了一套暗含刺绣技艺的武功和收发暗器的手法。据传这位绣娘一共收了八位传人，其中三位依旧留在师门，也就是现在『密细楼』的三位楼主。另外五位，一个自立了门户开创了『四张机』做了一个门派的掌门。一个嫁入了武林世家『六丁六甲』中的『丁家』，还把自己一身本事尽数与丁家的家传武学融合创出了『丁家四绝』。还有两位结为夫妇基本处于半隐居状态，一共生了七个女儿，其中四个已经嫁了人，还有三个待字闺中，四位女婿里面有一个是做买卖的，叫苏粥，江湖人称『苏老爷』，也叫『七个第一』。
绣娘的最后一位传人，是她的关门弟子，是这八位传人里刺绣技艺最差的，却唯独暗器一路天赋异禀，到后来出师后也是在江湖上创立了一个专精暗器的小门派，不过没几年就在江湖上没落了。不过，没落之前，她遇到一个男人。
女人遇到男人，无非几件事，爱上、被爱上、两情相悦。所有女人在年轻的时候，几乎都以为自己的爱情是两情相悦的，但是他们往往都高看了自己，也高估了男人。错估形势总有代价，这位传人的代价，和所有错信男人的女人一样，被始乱终弃。更不幸的是，她有个时刻提醒自己错误的证据——一个孩子。
在怨恨里长大的孩子，不会有太多选择。被养大、被训练，然后亲手用亲生母亲传授的武艺，杀了亲生父亲。这孩子不记得太多那一天的事，只记得那一天，江南刚好下着雨。好在，江湖是个容易接纳一切的地方，声名狼藉的前提也是得有个好名声，那孩子从那时起就叫自己『江南的雨』，一个拿钱办事的江湖人。
任相思知道『江南的雨』，不仅知道还打过照面，任相思擒贼，『江南的雨』杀人，对象是同一个人。那一次，任相思慢了半步，那人被一根绣花针穿心而过。虽说是悬赏文书说的是死活不论，可任相思心里总是憋闷得很，有些年纪长一些的猎头劝他看开些，毕竟活捉要比杀人困难得多，更何况拿人头交差钱也不会少给，可任相思依旧不高兴，他不习惯输。
今朝是个机会。这『雨』任相思不打算避了，他选择站在『雨』中。是以，当任相思毫无保留地站出来，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未曾现身但正准备『施雨』的人微微一愣，这一愣之后，『雨滴』到了。
江湖上多数暗器都是直接射向目标，而『江南的雨』真的好像是在下『雨』，第一滴『雨』自上而下直击任相思头顶百汇穴。寻常人会躲，只要你躲，第二滴『雨』就会在你躲的那一刹那，落在你头上身上，就好像它知道你下一个刹那会向哪里移动一样。可惜，任相思并不寻常，他用手去接这要人命的『雨』。左手食指与中指，好像在等着『雨』滴落一般，轻轻夹住，然后把这滴『雨』甩向第二滴落下的『雨』。任相思很是孩子气的与这『江南的雨』较起了劲，你下『雨』，我偏偏就让你的『雨』下不来。
『雨』，之所以被称作『雨』，不是没有道理的，它不会永远只是一滴两滴这样的落下来，一个人的手再快，数以百计的『雨滴』无规则地落下，你怎么接？『江南的雨』很自然的让自己的『雨』大了起来，她在等这『雨』令任相思狼狈，在她看来此刻任相思不过是路上行人，只要是路上行人就必定得在她这『雨』中断魂。
未雨绸缪是个典故。下雨天出门要带伞是个常识。任相思出门时没料到今天会下这场『雨』，他没带伞，可他有一件东西比伞要管用，所以当『雨』开始下得大了密了，他也未显出半分狼狈，只见他右手一抖已有一物在手，那是一条雪色长鞭，它有个名字叫『雪牢』。
任相思轻轻抖了个鞭花儿，便把『雪牢』甩至头顶，然后飞速旋转，极速旋转的长鞭如同伞盖，把任相思头顶上方罩了个密不透风，不得不说这『伞』撑得及时。有『伞』庇护，『江南的雨』稍稍有些为难了。这一为难，『雨』就下得更急更密了。
下雨天打伞，即使伞再大，若是赶上大雨，也会漏个一两滴的雨水打到身上，这总是避免不了的。更何况『江南的雨』是有的放矢，那『雨』千方百计的找漏洞钻空子，为的是求一丝空隙『淋』到任相思，那自然不会因为一把伞就被难住。故，任相思开始有些像『路上行人』了。
雨，不会一直下。正如『雨』总得有个停歇。这停歇的片刻，是机会。是『江南的雨』的危机，也是任相思的转机。『雨』一停，长鞭就动了，如长蛇狩猎一般的动，动得急剧目的性，这一动就把施『雨』的人找了出来。只见长鞭的鞭头儿直奔分舵人群，在众人连忙躲闪之余，鞭头儿直接挑开了站在后排一个身材纤细弟子头上的纱罩，漏出了一副粉雕玉琢一般的容颜来。这一刻任相思觉得『江南的雨』不愧为『江南的雨』，实至名归。任相思仿佛在欣赏着一幅画，丝毫没有注意到分舵众人脸上的不甘。
『雨』，停了。『施雨』的人也制住了。这第三关自然算是过了。任相思没有说话，分舵舵主倒是痛快，吩咐手下去带赵启过来交于任相思。少顷，一分舵弟子疾步近前，附在分舵舵主耳畔言语几句，舵主霎时间变了脸色，大骂了一声废物！转身向任相思赔罪，道：“赵启那厮，见势头不好，打晕了看守的弟子，逃回『冬梅堂』了！事已至此，咱们自知理亏，也不矫情了，分舵上下全凭任大爷发落了！”说完，抽出佩刀低下头递予任相思。等了许久不见任相思作声，抬头一看，早已不见了任相思的踪影。一起不见的还有『江南的雨』……
『草木帮』耳目众多，赵启还未逃回『冬梅堂』，『青竹堂』与『赤枫堂』两大刑堂就已经开始做事了，一个堂口想要秉公执法，另一个堂口却惦记徇私舞弊。秉公执法的，想要为『草木帮』清理门户，还苦主一个公道。徇私舞弊的惦记保住自己的心腹，巩固自己在帮中的势力。是以，『活刑堂』想对赵启下死手，举手无情。『死刑堂』想留赵启活命，姑息养奸。
『赤枫堂』堂主胡枫亭是『草木帮』十二位堂主里资历最老的，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草木帮』帮主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可惜，近几年『赤枫堂』这『死刑堂』的风头，逐渐被『青竹堂』压了过去。上一任『青竹堂』堂主因年迈金盆洗手之后，代堂主赵晓竹可谓是励精图治，把一个半死不活的『活刑堂』管理的有模有样，连帮主也非常支持他，甚至废除了一些帮规中的死刑，转而用活刑代替，这让『赤枫堂』在帮中的威望减了不少。胡枫亭甚至觉得，长此以往，那板上钉钉的下任帮主，可能要换个人来做了。
人，只要动了私心，就会做一些不那么公道的事，这对一个掌管帮中戒律的刑堂堂主来说，是很要命的一件事。胡枫亭动了歪心思，于是为了拉拢一些堂口，巩固自己的地位的，这个『死刑堂』成了他个人铲除异己的工具。都是一群江湖里打滚的人，这点事情谁看不出来？于是，『草木帮』的规矩开始坏了，规矩一坏，赵晓竹看不下去了。
赵晓竹心里明白，『草木帮』之所以在江湖上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凭的是三件事：势力大、能力强、规矩严。前两件事，凡是大的帮派，只要有足够的资金运作都差不多可以做到，唯独这规矩，才是『草木帮』取信于江湖，立足于天下的根基。而现在，这根开始基动摇了。
赵启是个十足的小人，而小人往往聪明，他自然明白回到『草木帮』总舵，这两大刑堂，哪个可以去，哪个去不得。怎奈何，聪明不代表就能心想事成，赵晓竹料定先机，抢在『赤枫堂』弟子之前擒到了赵启，并把他带回了『青竹堂』。
『草木帮』行刑自是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先要刑堂堂主向帮主及一众长老递交犯事弟子的罪状，帮主与长老们决定开堂行刑，行刑时不仅是刑堂堂主要在场，还要把帮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请来五成观刑，再由刑堂堂主向现任帮主请出『帮规』，由帮中首席『白纸扇』宣读，指出违规弟子罪犯哪条，再由刑堂堂主递交罪证，帮主及众长老审过无误之后，由『刑堂』的『双花红棍』亲自行刑。这一套路数，赵启还身在凯城分舵时，赵晓竹就已经走完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赵启逃回总舵。
此时此刻，赵启跪在『青竹堂』的执法堂上，听着赵晓竹自苦主和朝廷里打探来的罪证，抖得像筛糠一般。他现在只希望，有个人可以站出来为自己求个情，说两句好话，哪怕是打断一下赵晓竹也好，这样起码他不用像现在一样被赵晓竹的凛然正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要是人，总有后悔的时候，赵启现在后悔了，但不是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是后悔为什么要逃回总舵，“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大地大，逃到哪里不是逃，任相思再大的本事，也未必能够在这江湖之中“捞”到赵启这跟针。想到这里赵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做几桩案子，多淫几个黄花大闺女，这样丢了性命也才算值得，才做了那么几件案子，玩儿的大闺女十个手指就能数完，把命就搭进去了实在太亏了！
赵启想着想着眼泪慢慢地湿了眼眶，然后，他就笑了，因为他看见一个*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这种人太清楚人际关系这回事了，只要这个人一到，他就死不了了。这个人是谁？『赤枫堂』堂主胡枫亭。
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在关键时刻能救命。赵启的姐夫是『冬梅堂』堂主，是胡枫亭在『草木帮』中非常重要的盟友，是他必须拉拢的对象，所以，胡枫亭势必得爱屋及乌，即使他内心里百万分的厌恶赵启这种人，可是唯独当下，他不得不救下赵启。试想一下，你连别人的小舅子的都保不下来，人家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你？还凭什么站在你这一边？
“赵启在外面犯的事情，按帮规应该是『乱棍打死』，理应由我们『赤枫堂』来执行。赵堂主怎么来替我胡某做起事情来了？”胡枫亭兴师问罪到。
“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通汇胡堂主。”赵晓竹答到。
“突然？我可听说，赵堂主为了赵启的事情，可是忙活了好几天了，这么些日子，就抽不出空来，让属下来跟我说上两句么？”胡枫亭问到。
“之前也只是江湖传闻，未坐实之前，不好惊扰胡堂主。我这边也是今天刚刚证实了江湖上所言非虚。”赵晓竹巧妙应对到。
“不惊扰我，倒是已经让帮主和长老们开香堂，请出帮规准备行刑了，你们『青竹堂』是要取代了我这『赤枫堂』么？”胡枫亭咄咄*人到。
“胡堂主严重了。晓竹不过是为『草木帮』着想。坐在一旁的『草木帮』帮主林苍一说话了。
“帮主，咱们『草木帮』是有规矩的，『活刑不问死，死刑莫管活』，若是您发话要改规矩，卑职也只好从命了。只是这『赤枫堂』请您交给别人管吧！胡某自问没能耐管了。”
“枫亭你这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刚刚请出帮规你就到了么，也没说这事非得『青竹堂』处置，你要不嫌麻烦，你管就是了。你说是吧晓竹。”
“晚辈以为——不可。”赵晓竹斩钉截铁道。
“为何。”林苍一明显脸上有了不悦。
“只怕赵启入了『赤枫堂』就再也死不了了。”赵晓竹冷冷地回答。
“你是暗示帮主我胡某人会徇私了？”
“并非是暗示，而是明说。”
“你可有证据？”林苍一冷冷地问到。
这时大堂里已经开始有人悄悄议论了，这让胡枫亭很不高兴，于是他说：“捉贼拿脏，你这胡乱泼盆脏水过来，以为说说就了账了？若无证据，别怪我胡枫亭不念及帮中交情。”
“证据当然有，去年正月『春桃堂』两名弟子在外做事，途经一家客栈，见人家掌柜的娘子有几分姿色，便出言调戏，最后还奸污了这位女子，为怕东窗事发，于是杀了这家客栈连掌柜伙计带客人供二十八人，不料剩有一个客人心脏长得偏，侥幸活命。伤好之后托黑白两道要讨回公道，最后事情交于『赤枫堂』处置，由于这两名弟子之中有一人是『春桃堂』副堂主的堂弟，为了卖人情，胡堂主你杀了一个，放了一个。可有此事？”
胡峰亭没有答话。
“我再问你，去年五月，在蜀地，有一杀手，收了当地恶霸五百两黄金，杀了当地父母官全家十七口人，受着父母官恩惠的当地百姓，托出江湖朋友，要为这位大人一家十七口讨一个公道。最后经查，是咱们『绿柳堂』堂主的爱徒做的案，像这种事情本来是江湖事江湖了，江湖朋友问过咱们『刑堂』是给咱们面子，可你『赤枫堂』却把这位哄骗出来暗施了毒手，想必也是为了『人情』二字。我说的对不对？”
胡枫亭依旧不言语。
“还有就是去年十月，有一伙绿林朋友说要借咱们『红杏堂』的地头，劫一个贪官污吏，事成之后五五分账。谁知道咱们『红杏堂』里有人见利忘义，事成之后来了个黑吃黑，坑了这伙绿林好汉，结果善后事做的不利落，漏了一个。人家四处说咱们『草木帮』做事不讲江湖信誉，长老们决定让『赤枫堂』做事，原本早应该三刀六洞死在『赤枫堂』的败类，上个月有人说在『人间桃源』复活了，我本不信，于是派人探查，发现还真是咱们『红杏堂』堂主的宝贝二儿子，我猜这大概是『红杏堂』堂主的夫人请你帮忙的，是也不是？”
胡枫亭转头看向帮主，冷冷地说：“胡某现在说不是，你信么？”
“枫亭，你好糊涂啊！”
“我是糊涂啊，没有帮主您精明。这局您布了多久了？”胡枫亭苦笑着说。
“我也不想，但你这一年来太过分了，我本念在咱们是一起入的帮，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谁知道你变本加厉，越来越不把『帮规』放在眼里，要知道『草木帮』的规矩是立帮之根本啊！你一个『刑堂』堂主带头违规，你让我怎么饶你？”
“所以你就和赵晓竹布好了局等我自己进来？帮主不愧是帮主，有谋略。”
“既然之前那些你都不否认，那么，我也不会一点情面不讲，你自废一臂，然后回乡养老吧！”
“我要不要谢过帮主大恩啊！自废一臂？我胡枫亭江湖打滚那么多年，到了江湖上不被那些仇家撕碎了呀！”
“这你放心，我自会派人保你周全的。”
“不必了。我自己的周全我自己保。帮主您的周全恐怕没了。”说完，执刑堂大门被反锁了。在场的弟子全都抽出了兵刃，在场的长老们也都起身站到了胡枫亭的身边。『草木帮』到底还是动摇了。
“你以为你花一年时间布的局就已经很周密了对不对？我这局布了十年，从你当上帮主那天开始，我就开始下了第一步，今天该我提子了。”
“胡枫亭你想造反么？”赵晓竹大喝到。
“说对了。”胡枫亭一扬手，几十个弟子已经长棍在手。这里是刑堂，当然还是行刑比较应景。
要行的是什么刑？
乱棍之刑。
这乱棍怎么打？
『乱棍打死』是上一任『青竹堂』堂主所创出的一套施刑棍阵，持棍的一共五十人，每人要打一百五十棍，每一棍要打在受刑者身上最疼的位置上，而且每一棍都是从受刑者防守的死角打过去，这五十人站的位置随意，打的顺序随意，手法也随意。故而称为『乱棍』。
『乱棍』一出必定打死。
赵晓竹此刻闭眼了，他觉得也许江湖本就没有公道，他坚守到此刻，最后竟要和帮主命丧『乱棍』之下，最讽刺的是，他自己从未违反过帮规。
人总喜欢过早的放弃。其实，一些事情总会有转机。转机，有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件事情，可现在，转机是一场雨，『江南的雨』。大厅之内怎么会下雨？因为这『雨』其实不是雨，而不管如何人多势众，在『雨』中，都不过是『路上行人欲断魂』。
『乱棍』总得由人打，此刻持棍的人，在『雨』中都成了『路上行人』。胡枫亭的这一局，因一子，满满盘皆落索。
此时，执刑堂的大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白衣白发手持雪色长鞭的年轻人。这人一进来，赵启吓得瘫软在地上。
“任相思，原来是你。”胡枫亭咬牙切齿道。
“当然是我。”任相思回道，话刚说完，胡枫亭就到了，到的还有他的『枫叶十二刀』，这十二刀是他这辈子使得最气急败坏的一次，也是最快的一次。
可刀快，快不过任相思的拳头，这一拳打在了胡枫亭握刀的手上，正中手背，疼得他不得不扔刀，刀还未落地。第二拳打脸，然后是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大概足足有二十几拳，通通打在脸上。胡枫亭觉得这大概是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与人交手，或者可以说是他单方面被人揍。
见胡枫亭被打得再也站不起来，任相思没再出手，他转身走向瘫在地上的赵启，然后，生生把他的脑袋从身体上拧了下来，之后，径自走出了执刑堂，留下了一脸愕然的赵晓竹和林苍一，以及躺在地上的胡枫亭……
三天后，『青竹堂』执行帮规，将胡枫亭『乱棍打死』。
十天后的一个上午，一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自神捕司『鬼』字神捕营领了悬赏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一条小巷。一个纤细的身影，紧随其后跟了进去，进去以后发现巷内没人，先是一愣。身后有人说话了：“你跟了我十多天了，想干嘛？”
“没跟着你。顺路。”
“你这话自己信吗？总之别再跟了。”说完，那人翻身上墙，几步便走远了。
纤细的身影，背靠在小巷的墙上，嘴角微微上扬，垫步拧腰也蹿上了高墙，向着刚才那人走的方向追去了……
江湖上，女人遇见男人，无非几件事：爱上、被爱上、两情相悦。（乌安）
附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