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B•怀特幻想文学三部曲中的生命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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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9-16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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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9-16 20:07
E.B.怀特（Elwyn · Brooks · White）这个名字，曾经在《纽约客》杂志的“城中话题”栏目中出现长达12 年之久，使得美国人民对这个善写“篇章简短有力，文风温雅幽默”评论的撰稿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撰稿人、编辑、散文家，怀特还乐于为孩子们创作，他一生写了三部童话：《精灵鼠小弟》、《夏洛的网》、《吹小号的天鹅》。这些作品都颇具影响力，尤其像《夏洛的网》这样的童话还成为世界儿童文学的经典之作。本文将从体裁特点、主要人物形象、叙述风格这三个方面探讨怀特童话的特点。
一
怀特的三部童话都创作于二十世纪：《精灵鼠小弟》（1945年）、《夏洛的网》（1952 年）、《吹小号的天鹅》（1970 年）。这里所说的“童话”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童话，传统的童话往往在一开始就进入到一个幻想的世界，故事就在这个幻想的世界中发展下去。一般来说，传统的童话自始至终总是在一个幻想的世界中，对于现实世界的东西，它不直接反映，而是通过象征的意蕴来折射现实世界的种种。怀特的童话则不同于传统的童话，它始于一个亲切的现实画面，并使其融于另一个世界--由作者创造的幻想世界，并且在幻想和现实中穿梭自如。
怀特的童话呈现给我们的是这样两个世界：人类世界与动物世界。前者是用写实的手法表现的现实世界，后者是由幻想构建起来的会说话的动物的世界。作者在《夏洛的网》中描绘了一个温馨而宁静的农庄，有一个辛勤劳作的爸爸，一个操持家务的妈妈，一个调皮捣蛋的哥哥，一个爱和洋娃娃、小动物嬉玩最后有了初恋经历的妹妹，一个名叫朱克曼的舅舅和胖胖的舅妈，他们家系着绳结秋千的谷仓，还有谷仓里大大小小的动物⋯⋯所有这些构筑了一面亲切而温情的风景，感觉触手可及的真实。类似地，《精灵鼠小弟》中利特尔一家日常的生活，为鼠小弟斯图尔特量身定做的用具与衣装都显得真实可信；《吹小号的天鹅》中哑天鹅路易斯长大以后只身走进人类的世界，它的足迹走过萨姆的学校、野营地、波士顿城市公园、费城动物园。在童话故事中注入现实生活的元素，不仅使读者增强了阅读时的亲切感，而且能给儿童带来更多的愉悦感。
真正能体现这三部童话“童话色彩”的地方，则有赖于作者构筑的另一个奇妙的幻想世界--会说话的动物的世界，它与现实的人类世界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亦幻亦真的故事氛围。在动物的世界里，它们拥有自己的语言，能像人类一样自由地交流。至于它们能否与人类进行交流，在三部童话中表现得不尽相同。在《精灵鼠小弟》中，只有斯图尔特可以与任何一方交流，而故事中的猫与鸟之类的动物只能与动物交谈。斯图尔特是一个特例，他是一个长得像老鼠的男孩，因而他可以随意地与两个世界中的人交流。在《夏洛的网》中，动物们相互之间可以交谈，还可以理解人类的语言；反过来就
不行了，只有费恩这样的孩子有时能听见和理解动物们的谈话，而她的这种能力也会随着成长而渐渐失去。类似的，《吹小号的天鹅》中，天鹅之间可以交谈，它们也能明白人类的语言，但是无法用语言与人类交流，因为人类听不懂天鹅的语言。因而，路易斯只有通过书写与人类交流。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会说话的动物能否真正与故事中的人们进行交谈，并非是这三篇童话体现“童话意味”的关键，而应该是作者创造了这个动物世界以及在动物们身上发生的奇妙的故事。应该说，像怀特这样的童话确实再一次发展了童话这种古老的文学体裁。
二
也许是出于对动物的热爱，怀特在三部童话中都以动物（或者是与动物有关的人，《精灵鼠小弟》中的主人公是貌似老鼠的小孩）作为主人公，讲述了相似的主人公遭遇：出生就“与众不同”，善良纯真，命运多有不顺，渴望融入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是获得适应普通世界的方法，只有那样才能过上尽可能符合常规的生活。
斯图尔特是一个身高只有两英寸的奇异小家伙，从外貌上看他是一只老鼠，可他却是一个小男孩。他生在一个尺寸不对的世界，就像是生活在大人国的小人一样，日常生活中一些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大麻烦：早晨起来怎样才能打开水龙头刷牙洗脸呢；怎么买到合适尺寸的衣服呢。因为极小的个子令他随时可能面临危险：被窗帘卷起来差点闷死；意外地被困冰箱；为了躲一只狗藏在垃圾筒里结果被倒进了河上的垃圾船。然而，斯图尔特也积极发挥自己小身材的优势：帮妈妈从下水管中找回戒指，为爸爸和哥哥从狭窄的缝隙中找回失落的乒乓球，在中央公园驾驶船模。这个怪异的小人在寻常的世界里尽可能使自己“寻常”，虽然面临着那么多问题，但他总是勇敢地去克服，结果往往能迎刃而解。斯图尔特一直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他赢得了所有人的欣赏，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相貌而轻视他。他的积极进取促使他驾着一辆迷你小汽车去冒险。寻找他的爱--小鸟玛加洛是他踏上征程的最初动力，一直到故事结尾，斯图尔特依然继续着找寻的旅程，最后特永不放弃的追求，在追求中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
与具有奇异色彩的斯图尔特相比，《夏洛的网》中威尔伯显得更平常，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无助的小家伙，需要别人的关爱和帮助。作为一头猪，他的不幸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出生就伴随着不幸--落脚猪，为此他差点没了命；后来被卖到朱克曼家，成了谷仓里唯一的一只猪。谷仓里有很多动物，可是
他们大多各管各的，或者有属于自己的小群体，威尔伯无法融入到他们中去，所以他感觉被疏离，孤独而寂寞。在三部童话中，只有威尔伯觉得在交友的问题上遇到很大的困难，只有他公开地说：“我需要爱。我要一个朋友--一个能和我一起玩的朋友。”这样的孤独与无助，在他得知自己还面临被宰杀的危险时更是加剧了。蜘蛛夏洛就恰逢时机地出现了。她首先成为威尔伯的朋友，然后当危险来临时，她又挺身而出，用智慧拯救了自己的朋友，最终带着完成使命的安心离世。在《夏洛的网》中，夏洛是一个不能不被提及的人物，威尔伯生命中的重要时刻都与她有关，她的主动与友好让威尔伯的生活有了一些新的希望。
在三个故事里，威尔伯是最脆弱的天真无邪的人了，他的不幸最刻骨，因为年纪轻轻就被迫面临死亡；然而他也是最幸运的，因为有夏洛这样肯为他无私付出的朋友。怀特编织的这个关于“营救小猪”的故事，让小猪威尔伯远离死亡，一直给予他帮助，是为了表达给年幼的读者一条信息--
“他们用不着去担心死亡；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不自然的恐惧，而且会有像夏洛这样的保护人来防止死亡”。
《吹小号的天鹅》中的路易斯又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年轻生命。对于以完美嗓音而著称的吹号天鹅来说，没什么不足比丧失声音来得更令人痛苦与沮丧了。与斯图尔特、威尔伯相比，路易斯具有更强的自我意识，他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缺憾，并下定决心要改变现状。由于路易斯天生是个哑巴，与别
人交流有很大的障碍，解决交流问题是怀特在这篇童话中的关注点。路易斯在人类的学校学会了书写，和人类的交流就没有问题了。后来他又学会了吹小号，虽然吹号不能代替天鹅的语言，但是小号的声音打动了其他天鹅，也拉近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最关键的是，学会吹小号的本领帮助路易斯达
到了目标（偿还债务）并实现了理想（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怀特使路易斯的艺术实用起来，这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或钱，而是为了赢得他所爱的人的心。应该说，路易斯的不完美为他的形象抹上了一层更浓的童话色彩，原本是优雅而美丽的天鹅看起来好像个嬉皮士（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石板、一支粉笔、一把小号、一个钱袋、一枚救生勋章，这使他看上去稀奇古怪的），他可以用割开的脚蹼和扁平的嘴巴来吹奏小号，还有他竟然靠吹小号赚得了4420.78 美元，这似乎比貌似老鼠的人去追寻钟爱的小鸟、一只猪被一只蜘蛛在网上织字而救下显得更为奇特。
三
我们在读怀特的童话时，虽然主人公命运多舛，但我们却一点都不担忧，所有的情节都在轻松、愉悦中展开。这就是怀特讲述故事的方式，也是所有为儿童创作的作家们期望的方式，是让孩子们幼小的心灵感受千奇百怪的世界的方式，在他们的心里留下美丽与从容。
说到怀特童话的叙述风格，不能不提及他在《纽约客》的那段经历。在写作儿童故事之前，怀特就在《纽约客》杂志上完美展示了他的散文写作风格。怀特在长达12 年的专栏写作生涯中颇受考验，因为每一次他都必须要用非常简明的文字表现出风趣而又深刻的见解。很多人认为，怀特为《纽约客》的写作是他成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的理想准备，他创作的童话正继承了他在“城中话题”中所表现出来的写作风格：“简洁、清晰、易懂、直接的风格，还有简易而奇妙的构想，文学的效果和洋溢全书的快乐气氛”。
在《纽约客》中短小评论的写作，使得怀特善于运用简单而易懂的词语组成简短而明确的句子来叙述故事，简单和清晰是他一贯强调的品质。一个个简短的句子，非常符合标准的规则，词汇的选择准确而精致。
简单清晰再加上细致的描写和形象的修辞，使整个故事读来清新又自然。他是这样描写谷仓的：谷仓很大。它很旧了，里面有干草的气味，有肥料的气味。里面有干活累了的马的汗味，有吃苦耐劳的母牛的极好闻的气息。谷仓让人闻上去感到天下太平，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它充满了谷物、马具套、车轴油、橡胶靴和新绳索的气味。如果猫叼着给它的鱼头到这儿来享受，谷仓里还会多股鱼腥味。不过，最强烈的是干草气味，因为谷仓上面的阁楼里一直堆着干草。总是有干草给扔下来喂牛、喂马、喂羊。
他的文字不华丽，简简单单。然而，他的简单毫不粗糙，是精致的感觉，看他笔下的“谷仓”，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复杂的气味，让读着的人仿佛也闻到了谷仓独特的味道，或许还会下意识地去分辨什么是干草的气味、什么是马汗味⋯⋯这样的简单，在儿童文学的写作中是值得推崇的。作为一位幽默家，怀特的幽默天才早已显露在《纽约客》中了。自然而然地，他的幽默才华也发挥在他的童话作品中。
总体来说，三部作品都保持了一种轻松、幽默的基调，即便是遭遇困难的时候，也让人感到希望。当然一些特殊场景的表现，使得幽默的感觉更加凸现了，例如谷仓里臭蛋的爆炸，想学蜘蛛织网的小猪，吃得肚子胀鼓鼓的老鼠（《夏洛的网》）；鼠小弟坐公车，鼠小弟在教室里讲课（《精灵鼠小弟》）；天鹅学写字；天鹅住宾馆，还叫了十二个水田芥叶三明治，夜晚满足地睡在注满水的浴缸里（《吹小号的天鹅》），等等。
可以说，怀特的童话叙述风格延续了他的《纽约客》风格，阅读着他的童话，我们似乎感觉到有这样一个人：温和而敦厚的中年人，有着挥洒自如的文学气质，言谈之间流露出幽默和智慧，给人以轻松、愉悦但庄重的感觉。怀特用自己的方式为孩子们带去温馨而有趣的故事，在他们心里播下美好的种子。在儿童文学的广阔世界里，有许许多多像怀特这样的作家，他们就像深夜苍穹中闪耀着光芒
的星星，在浩瀚的星河中，也许他们每一个都不是最亮的那颗，然而他们汇聚在一起才构成了灿烂的星空，照亮普天下孩子的心灵。有了他们，孩子们的未来就会一路美丽、一路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