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风流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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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10-04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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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1-15 20:35
我总觉得像我姨夫那样过一生，不枉人世走一遭。在他那个年代能活得如此风流潇洒的，并不多见。他没有*厚禄，没有生意场上的叱咤风云，只是一名普通的小职员，但他依然是那么的不平凡，像是一个传奇式的存在。
我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算起来应该有65岁了吧，也不知他如今的生活怎样。往事历历在目，他年轻时的模样依旧鲜明。
高高瘦瘦，足有一米八。印象最深的总是一袭风衣或一件呢大衣，走路虎虎生风，往你眼前一站，愣是让人不敢忽视。他气度可比周润发，黑亮亮的头发一丝不乱的往后梳着，目光坚定而犀利，仿佛一眼能看透你的心事。
他的家安在江南一个美丽而古老的小镇上，一幢三间小楼房，倚河而建，那也是我小时候常去玩的地方。他的风流倜傥在那小镇上是出名的，谁能不注意他呢？他往人群中一站总是最瞩目的一个。听说镇上的姑娘对他心仪的不知有多少，但最终姻缘这根无形的红丝线让他选择了我的阿姨。
【2】
闺中待嫁的阿姨方圆十里可谓美人一个。鹅蛋脸，水盈盈的双眼，白皙的皮肤，匀称的身材，性情温柔大方，也是百里挑一啊。虽说两人是媒人牵的线，可也是一见倾心，相逢恨晚的。所谓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他们就是其中的一对吧。
阿姨是四姐妹中最漂亮的，在家最受宠爱。外公外婆家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外婆生了十一个子女，夭折了两个。据说外婆连生了五个儿子，外公急了，在家供奉观音娘娘求一女儿，没过多久，外婆怀孕，在二月十九观音娘娘生日这天诞下一女婴，她就是我妈 。随后几年连生三女娃，阿姨排老二。自从阿姨谈了对象，外公家可热闹了。这个未来女婿人缘极好，小两口又很亲热，还有一份在镇江大县城体面的工作，众人一致夸赞。外公甚是喜欢，没过多久就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风气还是保守淳朴的，家家喜欢走门窜户，联络感情。外公家在村子的最后，有五六间房，自成一方，房后有一茂密竹林，周围是田地。因为表兄妹多，一到放假，我们这些孩子就会聚在一起玩耍，外公家成了我们的乐园。
自打我稍微懂事起，就知道阿姨姨夫在这个大家庭中是最讨人喜欢的一对。姨夫能说会道，有他在，绝不会冷场。他能调动每个人的情绪，照顾每个人的感受。
妈妈有次告诉我:“你那姨夫吹牛的本事一等一。有回他从镇江坐船回家，两个多小时，满船的人就听他一人在讲故事，船上的人听得带劲都忘了下船……”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春风满面、恣意挥洒的翩翩青年，在船中手拿折扇，侃侃而谈的生动画面，这个画面还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很好奇姨夫肚中那些故事都是从哪来的。
【3】
外公特别中意这个女婿，总是用一双眯细眼笑吟吟地看着他，说话也格外的客气。外公在家可是个权威人物，一旦虎下脸来，老老少少都像老鼠见了猫没人敢吱声。但对姨夫是例外，家中有不能决策之事也会和他商量。阿姨说，家中能降服外公的只有你姨夫了。
有次阿姨姨夫来外婆家吃饭晚点了，外公就会焦急地催我们这几个小毛头:“快到屋后的小路上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我就带领几个稍小的弟妹屁颠屁颠溜出去了。
“来了，来了。”老远就听到了姨夫的声音。
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坐着容光焕发的阿姨，一手紧紧地揽着姨夫的腰部，朝我们飞也似的骑过来。
等着开饭前，舅舅、舅妈、小姨等十几个人会坐在门前场地上聊会天。那天不知姨夫聊起了什么兴奋话题，竟然一把抱起娇小的阿姨旋转了起来。阿姨在他怀里咯咯咯地大笑，连声说:“快放下，快放下。”
那个幸福甜蜜的画面至今在我脑海清晰可现。也许我对婚姻的美好向往就在那一刻播下了种子，竟暗自发誓长大后也要找个像姨夫那样潇洒浪漫的丈夫。
【4】
不用说姨夫已俨然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中心人物。他好像身上自带粘合剂，和他接近的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他会经常从城里带些时髦的礼物或好吃的东西送给每位亲戚。
我总记得在我上小学时姨夫送我的一块漂亮小手表，在镇江上卫校时给我买的粉红色绸飘飘的外套。在校期间，他还会抽空买些零食来看我，或者带上他女儿和我去金山、焦山公园玩。姨夫那时在镇江一家国营农机公司上班，虽说有固定工资，但手头也不是太宽裕，和阿姨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他能抽出时间花费钱物对待我这个外甥女，我是打心底充满感激的，对他的亲近胜于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最盼望着放寒暑假，因为一放假阿姨和姨夫就会邀请我和弟弟去他们家住上一段时间。玩累了，我有事没事就会去找姨夫讲话，他懂的东西可真多，好像哪朝哪代的故事都知道。最喜欢看他拉二胡的样子，全神贯注地摇头晃脑，又会戛然而止，凝神叹息。我总奇怪幽默乐观的姨夫怎么会拉出这么凄凉哀婉的声音，少女的心灵也会跟着悲伤低落一阵子。
等我长大在镇江上卫校时，周末也会去姨夫在镇江的家。阿姨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脾气又好，我从未见过他们争执，还会看到姨夫拿阿姨开些小玩笑。这样宁静和谐的生活是让人羡慕的。有时去家中会看到书桌上放着《西厢记》、《牡丹亭》。阿姨只上到小学毕业，平时忙于操持家务，并不看书。姨夫是喜欢书的，他身上有儒雅的气质，会讲故事，这和他多看书有关。
他有时会弹一首曲子与我听，我也会唱一首歌相和，我记得曾唱过三毛的《橄榄树》，他说好听。我想我的少女情怀是在他的激发下而丰富起来的。
他就像我的另一个父亲，似一座高山，矗立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对我影响至深。工作以后我一度因为个人感情的事迷茫，写信与他倾吐商讨。他会在信中给我指点迷津，分析利弊，鼓励我，赞扬我身上的一些优点。
我一直记得他写过这样一段话:在你众多的表兄弟姐妹中，我只愿意和你有这样的交流。因为我看出你是能理解我行为和思想的人。
【5】
一晃又过了几年，我从单位回家看望父母。妈妈突然在饭桌上忧心忡忡地说:“你知道姨夫和阿姨要离婚的事吗？”我大吃一惊，吃在嘴里的饭菜差点噎住。
“你姨夫外面有人了。那女的在酒店做服务员，年轻漂亮，男人老实巴交，闹着要离婚和你姨夫结婚呢。”
“你看看，能说会道心思活络的人就是让人不放心啊！”妈妈一旁唠叨着。
我知道姨夫一向很讨女人欢心，在单位上班时免不了和别的女人说上几句调情话，那也只是繁琐寡淡日子里的一剂调味品，哪里就当真呢?阿姨是那么善良贤惠的一个女人，姨夫真的忍心抛弃她吗？
暗流也许早已潜伏在婚姻这块礁石下等待汹涌。平淡无奇的生活考验着世上的每一对男女。罅隙、裂痕在每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悄然滋长，令这段看似无懈可击的婚姻蒙上了阴影。
阿姨年轻时花容月貌，如今四十多岁，美貌不再，平素也不喜打扮。姨夫看上去倒越发精神干练。我想外在东西的改变不是主因，两人的精神生活已不能同步。阿姨没有工作，读书少，和柴米油盐、生儿育女无关的事关注甚少，相夫教子是她生活的全部。姨夫则兴趣爱好广泛，不仅会拉琴，唱歌跳舞样样拿手。如果没有变故，阿姨会非常满足于这样平稳而幸福的生活。
【6】
我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最小的阿姨提起她就恨得咬牙切齿，称她为狐狸精。从她口中我大致了解了那个女人的情况:三十多岁，剪着蘑菇头，打扮时髦洋气，性格较为泼辣。她自从认识了姨夫后就和丈夫闹着要离婚，也许她早就对自己的丈夫不满意了。姨夫虽说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更快活，更有情调，但还不至于到离婚的地步。姨夫一开始没想过。要知道在那年代闹离婚要引出多少流言蜚语，在单位面子往哪里放?万一被开除咋办？
现在他被那女人*得紧，又暂时离不开她，思想常常在作激烈的斗争。一边是甘愿为他抛家离子的年轻*，一边是同甘共苦善良的妻子 。他夹在其间摇摆不定，回到家自然是心神不宁，郁郁寡欢。阿姨从旁人那里得知了此事，看到他回来不再有以前的好脸色，两人的争吵时有发生，大有燎原之势。
如果没有那次剧烈的冲突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如此迅速。小姨也是个性情刚烈女子，哪能容忍姐姐受这等委屈。她和几个舅舅一起赶到了镇江，找着那女人上班的酒店，寻着她几个人上去就是一顿狂揍。可怜那女人被打得在地上直喊救命，脸上也被小姨抓得开了花。后来来了*，再后来姨夫的单位来人调查，没多久姨夫就被单位开除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姨夫不再回家。他恨阿姨那一大家子让他失了面子，失了自尊，丢了工作。这件事反倒促使他做出决定，他天天和那女人住在一起了。
小姨对我说:“在两人签离婚协议的那天你姨夫放声痛哭了。活该!谁让他作死呀。”
对婚姻背叛的一方总会受到千夫指责，这些他也能承受，可是离开一个人就是对过往一切的告别，曾经也是那么的恩爱甜蜜，如今要一刀两断，从此各不相关。各种前情往事在脑海思潮翻涌，才会恸然大哭。但世间的任何事物往往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发生质的变化，命运那只无形之手，会牵着你朝着本不是你当初的那个愿望行走。
【7】
听说那个女人不久就离了婚和姨夫正式生活在一起了。姨夫又找了一份录音室放音响的工作，也算是对他的胃口。阿姨几年后嫁了新姨夫，为人忠厚老实，待她也不错，可惜没几年就得病死了。至今阿姨还是独自一人，靠着女儿生活。没想到曾经最被看好的阿姨的命运竟是一波三折，令人唏嘘。
姨夫的人生也像小说、戏剧般跌宕起伏。两人相处了五六年，那女人又看中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暗中来往，姨夫知情后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她，独自一人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小镇。
小姨念在姨夫从前待我们都不错，瞒着阿姨，去小镇找了姨夫，想撮合两人重归于好，毕竟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在呀。可姨夫经历这么多事，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觉得愧欠阿姨太多，已经无法弥补，两人再在一起生活只会引起更多的伤心往事。
我知道姨夫永远是阿姨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既恨又爱，我们都不敢再在阿姨面前提起他。我几次纠结着想去看他，就怕引起阿姨伤心。时间的流逝也许能淡化恩怨，抚平伤痕，可记忆深处的爱恨情仇是永远忘不了的。
心中一直留有遗憾，没能再去看望他。我应该去看望他一次的，否则也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也许姨夫已苍老了许多，可他在我心中永远是那样风流与洒脱，只希望他现在的生活能安详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