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写过关于寂寞的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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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26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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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19 04:11
一、李白笔下的月光世界
从历史上看,我们是个特别喜欢月亮的民族。入晚,我们抬头望月,想起住在那里面的嫦娥、张果老、吴刚、白兔和蟾蜍,再想起古典诗词中有关月亮的佳篇名句,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民族心理,那么最善于表现这种心理的诗人就是李白了。
李白咏月,不象别的诗人仅留下若干名篇名句,他还用多不胜计的篇句构织出一个特殊的世界。李白笔下的月光世界,千姿百态: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古朗月行》)
“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倏忽城西月,青天悬玉钩。”(《挂席西江上待月有怀》)
满月如镜,新月如钩,这是说月的形状。
“秋风渡江来,吹落山上月。主人出美酒,灭烛延清光。”(《送崔氏昆季之金陵》)
“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天流。杳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月夜江行寄崔宗之》)
这是写月出的位置及其周围环境。李白写得最多的是山上月和山间月,视野开阔,月的动态使人顿生清新明媚的舒畅之感。另有水上月,望去又别是一种迷蒙幽冷的景象:
“玉蟾离海上,白露湿花树。云畔风生爪,沙头水浸眉。”(《初月》)
“四郊阴霭散,开户半蟾生。万里舒霜合,一条江练横。”(《雨后望月》)
有时月挂松梢,给人以窅缈古奥之感:
“我有万古宅,嵩阳玉女峰。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送杨山人归嵩山》)
有时月亮透过藤萝窥见,则又令人心清神爽:
“闲窥石镜清我心,绿萝开处悬明月。”(《庐山谣》)
“摇荡女萝枝,半挂青天月。”(《忆秋浦桃花旧游》)
以上所举山、水、松、萝,是为说明月出的位置,其本身又是李白咏月诗中常见的景物,或幽冷隽永,或刻削古峭,无不具有一种非人间的童话般的幻想色彩。景物是真实的,极为寻常的,却又好象是在梦幻中看见的。有时还能看见些在月光下活动的小动物——猿和鹭,也使人产生同样感觉:
“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秋浦歌》其五)
“痛饮龙筇下,灯青月复寒。醉歌惊白鹭,半夜起沙滩。”(《送殷淑》其三)
白猿饮水、白鹭受惊起飞,都是从现实里捕捉到的真实动态。有趣的是,这些动态并未破坏,反而增强了月光世界的静谧和神奇。甚至是人的活动,也很难打破上述的意境。李白的月光世界里人物形象为数不多,均出自下层社会,如:
“东阳素足女,会稽素舸郎。相看月未堕,白地断肝肠。”(《越女词》其四)
“镜潮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绝”(同上其五)
前写月下等待幽会的男女,后写月夜从远处看见的一群湖上少女,均具有活泼的生活气息,却又使人感到真中有幻、动中有静。后首仅以月比水,其实写的也是月夜,只有在月光下才能产生那样的透明感。在这神奇的世界有时还传出劳动者的歌声: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莲女,一道夜歌归。”(《秋浦歌》其十三)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秋浦歌》其十四)
采莲女已很传神,冶炼工写得尤有声色。火光映脸、歌声远播,何等热烈!但妙处还在画外有画:月夜、寒川。热烈的劳动场面出现在静谧的月光世界,相反相成,相映成趣,可谓画中之神品!
以上举例未必能概括李白笔下月光世界的全貌,却也可以从中看出其基本的特点了。总的说来,李白笔下的月光世界,是一个远离喧嚣尘世的未受污染的世界,它无论怎样变化,永远是那样幽冷而静谧,使人产生达到透明和空灵程度的纯洁感。这个世界的自然存在既是真实的,而它在李白诗中出现又具有特殊的意义。李白写过许多游仙诗,也写过不少歌咏隐逸的诗,这些作品经常是借题发挥,以抒发怀才不遇的苦闷;但他却很少把自己的苦恼和愤懑带进笔下的月光世界。李白象别的不满现实的诗人一样也需要有个世外桃源,但他的世外桃源不在仙山也不在田园,而在与污浊现实截然分开的月光世界。“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襄阳歌》),这个世界无处不在。
二、月光世界里的李白
我们从前面引诗中所看见的,主要还都是客观的景物。李白笔下的月光世界充满灵机异趣,关键还在于能从中看见诗人自己的活动。
李白最喜爱的月下活动是泛舟,用他自己的说法,叫做泛月:
“秀色不可名,清辉满江城。
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送魏万还王屋》)
李白泛月诗画面均极美,闲情逸致中流露出不合流俗的高雅情怀。泛月时他还经常想起王徽之乘兴访载的轶事,并借以表达自己的情致:
“日落山明天倒开,波摇石动水萦回。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东鲁门泛舟》其一)
不用说,李白写得最多的还是月
下饮酒——即所谓醉月!此类名篇不胜枚举,仅录一首: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月下独酌》其一)
一般说来,李白饮酒诗突出一个“豪”字,咏月诗突出一个“逸”字,一旦二者结合,便表现出一种既豪放又飘逸的性格——可用“清狂”二字概括;除《月下独酌》四首,名篇如《襄阳歌》、《谢朓楼饯别》等均属此类。这种清狂性格一方面说明诗人的骄傲和对污浊现实的轻蔑,同时又流露出深深的孤独感。李白还有些写他步月而归的诗,心情平和,于闲适中同样流露出极深的孤独感: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下终南山》)
“对酒不觉眠,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自遣》)
以上所说泛月、醉月、步月,意境均极优美,要之还在写实。另一类作品则是完全寄兴于想象,如: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秋浦歌》其十二)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谢朓楼饯别》)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明月可乘,可揽,可寄,都是李白的发明;大胆的想象传达出童稚般天真的性格。但最有趣的发明还是赊月: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陪族叔晔及贾至游洞庭》其二)
“昔日绣衣何足荣,今宵贳酒与君倾。暂就东山赊月色,酣歌一夜送渊明。”(《送韩侍御之广德》)
李白诗中从无赊酒,却有赊月。酒是要用钱买的,没钱的时候就用五花马、紫绮裘、龙泉剑去交换。同自然造化打交道容易得多,“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即使要钱,也可以赊。这种妙趣横生的想象,表现出诗人以天地为衾枕的襟怀。李白还有一首问月诗,其艺术成就与后世苏轼问月词堪称合璧,而其思想深度又远过苏词: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若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青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祷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樽里。”(《把酒问月》)
除中间两句用神话点缀之外,整首句句写实,语言朴素犹如儿歌,却又通篇贯穿哲学的沉思。造化的无穷(永恒)与人生的短暂,乃是人类永远无法克服的矛盾。李白问月诗表述的正是这种人人都能理解的矛盾并由此产生的苦恼;表述得巧妙生动,又极为质朴,从而使我们对诗人倍感亲切。我们读诗时想起李白,正如李白写诗时想起在他之前的古人一样,会产生一种莫可名状的感伤,同时也能得到难以言喻的慰藉。既然古人、今人以至未来的人都要面对同样的矛盾和苦恼,这共同的矛盾和苦恼也就使世世代代的人彼此沟通,产生某种感情上的共鸣;沟通的媒介便是大家都能见到并会由它引起遐想的月亮。诗的奥妙往往就在把人人都可以理解的感受用独特的方式说出来。
以上举了泛月、醉月、步月、乘月、揽月、寄月、赊月、问月,未举例的还有弄月、玩月、宿月……对月亮感兴趣的诗人固然不少,可谁能象李白一样翻出这许多花样?所有这些作品,乍一读都是触目成吟之作,而细加玩味,便觉出其中蕴含着奇妙的思想和丰富的情趣。不仅如此,李白在月光下还经常产生一些别的联想,抒发一些别的情感。先说月夜思乡,这类作品甚多,仅举一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
再有月夜思友:
“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对此空长吟,思君意何深!”(《望月有怀》)
李白歌咏征人思妇的两地相思,亦多在月夜,如: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关山月》)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子夜吴歌》其三)
月亮还经常引起诗人怀古之幽情:
“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官里人。”(《苏台怀古》)
以上所述思乡、思友、男女相思和怀古,都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有的感情。这些感情在李白诗中多由见到月亮引起,这是值得注意的。就拿思乡来说,本是历代抒情诗中常见的主题,但各人思念的内容很不相同:有的是“雕栏玉砌”,有的是“草屋*间”;而引起李白思念的却是故乡的月亮(有时是故乡的山水花草)!在人所接触的自然万物之中,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月亮更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了I此时此地与彼时彼地,什么东西都有变化,唯独月亮没有变化,因此很容易由月亮引起各种念旧的感情。太阳也具有这种普遍而永恒的性质,但太阳刺眼,平时看不清楚,很难使人产生缠绵的感情。而在月明如洗的夜晚就容易想入非非,想起遥远的故乡、朋友、亲人甚至古人,产生真挚而美好的怀念之情。所以说,李白这类作品抒发的感情既是人们生活中常有的,而抒发的方式也是平易近人、人人都能接受的,实足以代表李白性格的纯朴的一面;《静夜思》成为千百年来妇孺皆知的名篇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为了充分揭示李白的这种性格,最后还要举一首他暮年时期的作品: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飡。”(《宿五松山荀媪家》)
“天子不能屈,四海不足容”的李白,在一个普通农民家里竟如此虚心下气,这并不能由暮年的寥落解释。同一时期,当他谈起自己接受一些地方官吏的馈赠时,诗里是这样写的:“群凤怜客鸟,差池相哀鸣。各拔五色毛,意重泰山轻。赠微所费广,斗水浇长鲸。”(《献从叔当涂宰阳冰》)不但口气很大,而且仍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到了农妇荀媪跟前,他却显得多么温和而诚挚!对待上层人物的馈赠可以漫不经心,对待劳苦农民的接济却真动了感情;这只能由诗人的平民性格去说明。这是李白诗中最感人的画面之一,真希望有画家把它临摹下来!
综上所述,月光世界里的李白,从他的活动(泛舟、喝酒、歌舞……)、他对自然美的感受、对人在自然美景中所能产生的各种奇情异趣的体念和洞悉、对故土和朋友以至古人的怀念,以及他对劳动、爱情和女性美的欣赏等等,均无不呈现出天真纯朴、平易近人、热爱生活和富于情趣的性格;这是一种雅俗共赏、人人都能理解、人人都会喜爱的性格。本文以上的全部征引和分析均为说明李白的这种性格,而说明这种性格又是为以下的论点提供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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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19 04:11
月 下 独 酌
李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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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19 04:12
将进酒
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白咏酒的诗篇极能表现他的个性,这类诗固然数长安放还以后所作思想内容更为深沉,艺术表现更为成熟。《将进酒》即其代表作。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题目意绎即“劝酒歌”,故古词有“将进酒,乘大白”云。作者这首“填之以申己意”(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的名篇,约作于天宝十一载(752),他当时与友人岑勋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尝登高饮宴(《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人生快事莫若置酒会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萧士赟)之际,于是满腔不合时宜借酒兴诗情,来了一次淋漓尽致的发抒。
诗篇发端就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颍阳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故借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如此壮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穷极,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语带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伤老大,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情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间事,把本来短暂的说得更短暂,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是“反向”的夸张。于是,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衬作用——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已极,却不堕纤弱,可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弃我去者,咋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诗句感*彩大大增强。诗有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悲感虽然不免,但悲观却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来,只要“人生得意”便无所遗憾,当纵情欢乐。五六两句便是一个逆转,由“悲”而翻作“欢”“乐”。从此直到“杯莫停”,诗情渐趋狂放。“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行乐不可无酒,这就入题。但句中未直写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对月”的形象语言出之,不特生动,更将饮酒诗意化了;未直写应该痛饮狂欢,而以“莫使”“空”的双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陈,语气更为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似乎是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然而只不过是现象而已。诗人“得意”过没有?“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玉壶吟》)——似乎得意过;然而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又似乎并没有得意,有的是失望与愤慨。但就此消沉么?否。诗人于是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击节赞叹的句子。“有用”而“必”,一何自信!简直象是人的价值宣言,而这个人——“我”——是须大写的。于此,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积极的本质内容来。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为什么不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呢!破费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们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者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豪举。故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与此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决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甘休。
没有诗的人生是寂寞的,没有酒的诗歌是干涩的。中国五千年文明史,时时洋溢着诗情,处处弥漫着酒香。诗达意,酒传神,写尽人生。
论诗酒之道,当首推李白。他爱诗若痴,爱酒成狂,既具有侠客豪饮之风,也不失文人品茗之气。他经常醉着,却睁着一双世事洞明的眼睛;他就这么喝着,激扬文字中流淌着指点江山的豪情。他有理由爱酒,因为他明白“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他不能没有酒,因为只有在酒中,才有他涌动的生命。花间独酌,他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客中对饮,但见那“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行路艰难,自有“金樽清酒斗十千”相伴,临行饯别,会有“愁来饮酒二千石”开怀。更有那奔腾不息的《将进酒》,挥洒着李白的诗酒大自在。
黄河奔流着,青丝白发就这么悄悄地交替了,时空流转的记忆里,没有更多属于永久的期待。唯有酒,和那酒香中流泻的诗情,才是亘古常新的生命关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也许是有些悲情,但那是巨人式的伤感,不见颓废,只有自信。他相信人是大写的,张扬自我,肯定个性;他相信人不是金钱的奴隶,一切随心而动,千金散去不悔。那是一场磊落的豪饮,“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杯莫停”。就在这杯杯豪迈里,但见诗人纵酒狂歌,踏步前行。功名富贵何足道哉!君不见“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侯将相能永久乎?君不见“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醉着吧,就这么“但愿长醉不复醒”。醉意里有陶渊明的悠然南山,有刘伶的自在竹林,有王翰的边关琵琶,有曹操的沧海雄心。更有那寂寞的陈思王,才高八斗却有志难展,在知心的酒中留下不改的美名。
饮着,唱着,想着,诗人不免有些醉了。还有比饮酒更为欢畅的人生吗?为何不倾其所有以尽今日之欢?“五花马,千金裘”,身外之物留之何用,还不赶快“呼儿将出换美酒”,去共同感受那绵延不绝的万古之歌!
爱诗,爱酒,爱人生。
李白《将进酒》赏析
将进酒 ·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白咏酒的诗篇极能表现他的个性,这类诗固然数长安放还以后所作思想内容更为深沉,艺术表现更为成熟。《将进酒》即其代表作。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题目意绎即“劝酒歌”,故古词有“将进酒,乘大白”云。作者这首“填之以申己意”(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的名篇,约作于天宝十一载(752),他当时与友人岑勋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尝登高饮宴(《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人生快事莫若置酒会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萧士赟)之际,于是满腔不合时宜借酒兴诗情,来了一次淋漓尽致的发抒。
诗篇发端就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颍阳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故借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如此壮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穷极,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语带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伤老大,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情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间事,把本来短暂的说得更短暂,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是“反向”的夸张。于是,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衬作用——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已极,却不堕纤弱,可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弃我去者,咋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诗句感*彩大大增强。诗有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悲感虽然不免,但悲观却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来,只要“人生得意”便无所遗憾,当纵情欢乐。五六两句便是一个逆转,由“悲”而翻作“欢”“乐”。从此直到“杯莫停”,诗情渐趋狂放。“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行乐不可无酒,这就入题。但句中未直写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对月”的形象语言出之,不特生动,更将饮酒诗意化了;未直写应该痛饮狂欢,而以“莫使”“空”的双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陈,语气更为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似乎是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然而只不过是现象而已。诗人“得意”过没有?“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玉壶吟》)——似乎得意过;然而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又似乎并没有得意,有的是失望与愤慨。但就此消沉么?否。诗人于是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击节赞叹的句子。“有用”而“必”,一何自信!简直象是人的价值宣言,而这个人——“我”——是须大写的。于此,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积极的本质内容来。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为什么不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呢!破费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们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者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豪举。故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与此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决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壮的诗句!
至此,狂放之情趋于*,诗的旋律加快。诗人那眼花耳热的醉态跃然纸上,恍然使人如闻其高声劝酒:“岑夫了,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而且写来*肖席上声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对手,不但“忘形到尔汝”,诗人甚而忘却是在写诗,笔下之诗似乎还原为生活,他还要“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以下八句就是诗中之歌了。这着想奇之又奇,纯系神来之笔。
“钟鼓馔玉”意即富贵生活(富贵人家吃饭时鸣钟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诗人以为“不足贵”,并放言“但愿长醉不复醒”。诗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转而为愤激。这里不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当位至卿相,飞黄腾达,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说富贵“不足贵”,乃出于愤慨。以下“古来圣贤皆寂寞”二句亦属愤语。诗人曾喟叹“自言管葛竟谁许”,所以说古人“寂寞”,也表现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愿长醉不醒了。这里,诗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了。说到“唯有饮者留其名”,便举出“陈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之句。古来酒徒历历,何以偏举“陈王”?这与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开,他心目中树为榜样的是谢安之类高级人物,而这类人物中,“陈王”与酒联系较多。这样写便有气派,与前文极度自信的口吻一贯。再者,“陈王”曹植于丕、睿两朝备受猜忌,有志难展,亦激起诗人的同情。一提“古来圣贤”,二提“陈王”曹植,满纸不平之气。此诗开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色彩,其实全篇饱含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于此。
刚露一点深衷,又回到说酒了,而且看起来酒兴更高。以下诗情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主人何为言少钱”,既照应“千金散尽”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壮语:即便千金散尽,也当不惜将出名贵宝物——“五花马”(毛色作五花纹的良马)、“千金裘”来换取美酒,图个一醉方休。这结尾之妙,不仅在于“呼儿”“与尔”,口气甚大;而且具有一种作者一时可能觉察不到的将宾作主的任诞情态。须知诗人不过是被友招饮的客人,此刻他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几令人不知谁是“主人”。浪漫色彩极浓。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豪迈知交断不能出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而“万古愁”的含义更其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结尾,显见诗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
《将进酒》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诗篇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这诚然与夸张手法不无关系,比如诗中屡用巨额数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等)表现豪迈诗情,同时,又不给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诗情忽翕忽张,由悲转乐、转狂放、转愤激、再转狂放、最后结穴于“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气势,亦有曲折,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写法,又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非�刻能学,又非率尔可到。通篇以七言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极参差错综之致;诗句以散行为主,又以短小的对仗语点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马,千金裘”),节奏疾徐尽变,奔放而不流易。《唐诗别裁》谓“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远宕逸之神,才是谪仙人面目”,此篇足以当之。(周啸天)
古来圣贤皆寂寞
怀才不遇又如何,却使佯装作醉狂。
宠辱原本平常事,笑看他人看不穿。
牢*竟使千古颂,愧杀诸般慕道人。
有人说,李白是诗中之仙。
他的文字,灵感而飘逸,大气而磅礴,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殊不知,这样的风格,并不是个人追求的成果,而是社会压抑下内心扭曲的反映。自古成仙得到,或飞升,或坐化,无不是确定了目标,而那个文字里飘逸灵感的李白,在大唐垂垂危已的幕布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为人,众所周知。
君不知黄河之水天上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李白啊李白,你的愁,你的恨,竟然被后人理解成了洒脱与磅礴,可叹啊可叹。既知白为仙,何知李为人?
黄河的水,一去不返,人坐高堂,镜中霜鬓,这不是愁,难道是洒脱?
李白,亦有改造社会拯救社会的决心,亦有满腔热血的愤恨,他绝不是个脱世之人,他也从未曾想过要脱离这个现实的世界成仙。
然而,社会并没有给他机会啊,当怀揣才气的白在玄宗的大殿上大谈治国安邦之道时,如何又想得到,在残酷严峻的*斗争中,自己连做个棋子的机会都没有,他太理想化了,太热爱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了,更不曾想到看上去精明能干的玄宗所看中的,仅仅是自己的文才而已,贵妃啊贵妃,可笑你只知欣赏笑看一篇篇诗作,却不知那中间凝结了多少诗人心中理想的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那哪里是潇洒,那哪里是不放在心上?他分明是把一切都放在了心上,没有一个人比白更难舍弃这个社会,没有任何一个人比白更希望自己被发掘被起用,天生我材必有用,他一直相信他的才气能被社会接受,一直都相信的,然而,社会真的会接受他吗?社会真的能接受他吗?唐朝已经到了黑暗腐朽的时代,统治者再不需要治国的英才,只是轻信了无庸的阿谀奉承之辈。所以,李白的期望只能是个悲剧,天生我材,却无法被用,白的期望被发掘的心态已经到了饥渴的程度,这是何其的一种悲哀。
且为乐,李白终于开始麻醉自己,他失望了,因为他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信念并未实现,他的理想终于面对现实的“不”了,他开始喝酒,一饮三百杯,一饮三百杯,醉了才能忘掉伤悲。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白看穿了,面对社会的不,他坚定而执着地走上了自己一个人的道路,钟鼓馔玉,不就是锦衣玉食吗?不就是在朝为官吗?算了,一场酒醉,不过虚幻而已,社会让白知道了自己的孤独,他是哀伤地说这句话的。圣贤皆寂寞,看官,你以为寂寞是种解脱?你以为寂寞是种超然?寂寞,只是一种悲伤,一种无人理解的悲伤,是一种站在人群里,却万分无助和远离人群的心态。李白说圣贤是寂寞的,饮者是快乐的,其实他不仅仅是饮者,亦是圣贤,他的寂寞只能靠醉酒来化解。
五花马,千金裘,五花马,千金裘,可爱的李白,他终于在诗的最后表白了自己的意思,对高头大马,对荣华富贵,他是曾经追求过的,而且一直都在追求,他有五花马,他有千金裘,是啊是啊,而他的万古愁又来自何方?不就是马和裘的丢失吗?他哪儿还有这些可以拿来换美酒?即使有,他也不可能舍得丢下而去选择美酒啊。白是无奈的,他笑说自己是拿官位和理想换了美酒,其实,不过是在用酒麻醉自己官位的丧失,仕途的失意。
世人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是愁,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是愁。
难道李白那与尔同消却不一定消得尽的就不是愁了?诗人只说要去克服,却没有讲过一定能克服得了它,那可是万古的愁啊,万古愁!
李白无意成仙,只是社会让他寂寞,他从来不曾远离社会,只是社会把他抛弃,那不是洒脱,而是无奈,和恨。
将进酒,杯莫停,愁未停,杯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