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声讯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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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8-02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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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4-12-05 00:59
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进入后工业文明,尤其是进入高科技和声讯网络时代之后,声讯和光影将逐渐取代语言文字,纸品书乃至语言文字写成的文学将不再成为人们主要的阅读对象,人们将进入一个彻底的“读图时代”了。
这种观点其实只说到了这件事情的一个方面,即声讯时代给人们带来的阅读革新的一面。面对另一面,即声讯时代给我们的语言文字带来的伤害的一面,却没有说到。我甚至觉得,声讯时代对于纯文学,对于传统观念上的文学而言,有点像潘多拉的盒子,它使我们的语言文字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瘟疫”的袭击。
“瘟疫”这个词是意大利学者和作家卡尔维诺的一个说法。他有一部很有名的演讲录,生前把讲稿都已准备好了,1985年在准备动身前往美国哈佛大学讲学的前夕,不幸因脑溢血逝世。他的讲稿被人整理出版了,起了个书名叫《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这是台湾的译本。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有一个译本叫《未来千年备忘录》)。这本书的第三章中,就专门讲到了声讯时代来临之后对语言文字的侵害,他用了“瘟疫”一词。他的原话是:
有时候,我觉得人类最特殊的才能——即用字遣词的能力,似乎感染了一种瘟疫。这种瘟疫困扰语言,其症状是缺乏认知与临即感,变成一种自动化反应,所有的表达化约为最一般性、不具个人色彩,而抽象的公式,冲淡了意义,钝化了表现的锋芒,熄灭了文字与新状况碰撞下所迸放的火花。
对他这段话,我们使用电脑写作的人可能会有同感。一个软件,有时已经给我们设定了一些通用的单词和词组。这些单词和词组是公共的,千篇一律而不再具有什么个人色彩了。它们大致可以表达我们想表达的意思。多半时候,我们为了省事,为了求快,而只好不假思索地使用这些单词和词组。它们绝对不会错,然而我们从此却失去了个人的语言风格。我们不再去推敲和寻找最准确、最细腻、最富表现力的词语了。而往往这些最细微的词语是最能显示风格的文字了。我们就这样失去了精确与多样的风格。
这种失去就是卡尔维诺所说的瘟疫感染的结果之一。
除了语言文字上的这种损失,还有思想上、文学精神上的损失。这方面的损失就更大了。
声讯时代,大多数人追求的是流行阅读,快餐式阅读。这些阅读使我们获得的是感官上的轻松,表层上的享乐,而不可能进入大脑,沉淀于心。有许多人已经看到了,流行阅读只能使人们获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真正的文学和文学阅读,都应该是进入一种境界,而不仅仅是一种简单和本能化的交流。即如目前被宣扬得沸沸扬扬的“网络文学”,其实大多数并没有给我们的社会和人生带来什么严肃和深刻的思考,而只是一些私人话语的无序展示和群体语境的重复交流。那种网络文学必将取代传统意义的文学写作和文学阅读的说法,只是声讯时代的一个神话。李敖甚至认为所谓“网络文学”和厕所文学是同义词(这当然也是偏激之言了)。
事实的确是,声讯时代的大部分与流行、时尚相关的阅读,都与精神、灵魂、思想、哲学、生命、本质等等无关,甚至背道而驰。对我们来说,这同样是一场“瘟疫”。
卡尔维诺也曾分析过,这种瘟疫的来源,除了声讯光影等后工业文明的直接结果之外,还“应归咎于这个时代的*、意识形态、官僚体系的一元化、大众媒体的垄断乃至学校散播平庸文化的方式”等等。
总之,我们的文学在这个时代面临着危机。每一个有点文学修养和文学良知的人其实都感到了这种危机。
文学其实正在远离文学。
作家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家了。
有些作家的创作始终就是一种商业行为,瞄准网络,瞄准电视、晚报、晨报、周刊等大众媒体,只求一日之寿命。
不再有多少人想写一部有生命力的作品了。
当所有的文学成了“速成”的东西,也就同时决定了它“速朽”的命运。
我们可以设想,靠着这样一批“速成”的东西支撑,未来的文学史家将怎样来写这个时代的文学史。
他们也许要睁大眼睛寻找:文学到哪里去了?作家在哪里?
事实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可怕的客观存在的事实。
假如我们还需要文学,那么我们必须来抵抗这种声讯时代的“瘟疫”。
用什么来抵抗?当然不可能“以恶制恶”,那样只能变成扼杀文学的“合谋者”。
惟一的抵抗方式,我认为就是我们今天谈论的这个话题:应该重返经典阅读之乡,应该“重读经典”。
有一个例子很能说明问题。俄罗斯一直是一个充满书香的国度。据说,不同的年代里(即使是战争期间),人们从未放弃经典阅读,甚至集体农庄的农妇,都可以为你背上一段普希金的诗或契诃夫的剧本台词,国民素质一直很高。然而进入后工业文明时代后,这么好的阅读传统在俄罗斯(前苏联)却渐渐式微了。流行阅读代替了经典阅读。结果是,人们的精神状态日趋萎靡,社会风气急剧败坏,到最后,整个国家也解体了。有识之士总结说,毫无办法,这是必然的结果,意料之中的事儿。因为,老一辈俄罗斯人,都是读着普希金、屠格涅夫、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所提供的精神养料成长起来的,他们心灵坚强、宏大、高尚,而现在的一代人,不读这些作家的作品了,没有这样的精神养料了,所以也就有了这样的结果。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样的社会,产生什么样的畅销书;反过来看,什么样的畅销书,什么样的阅读,也产生什么样的社会。
前苏联的这个教训是有道理的。
流行阅读所提供给人的东西,哪能和普希金、果戈理们所提供给他们的精神养料相比呢?那是一种天壤之别!
美国人是聪明的。他们也许正是从俄罗斯的经历中得到了启发,引起了警惕,所以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倡导阅读经典。我从一份资料上看到,美国教育机构仅为高中学生求学期间列出的必读的经典书目就有20部之多。我们不妨看一下这一个书目: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弥尔顿的《失乐园》,柏拉图的《理想国》,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党宣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惠特曼的《草叶集》,爱默生的《演讲集》等等。
这是美国高中在校生的必读书目,而且教育部门规定,这些书目“数十年不变,且要参加相关内容的考试”。
相比之下,我不知道,我们的大部分硕士研究生是否都已读过这些不朽的经典性作品。至少,我敢肯定,我们的高中生乃至大学生中的大部分,在校期间是不会去为自己开列这样一个书目的,我们的教育部门似乎也没有这种眼光。
美国为什么这样搞?当然意在培养新一代人的思想素质和文学艺术素养。他们是要以这些伟大作品所展现的宏大、高尚、开阔的精神境界去帮助新一代抵抗丑恶,改造贫乏和平庸,远离虚无和轻浮,同时也获得对于古典美、传统美的认识与理解,从而更好地创造自我、创造世界。
自然,在这种经典阅读的同时,他们也并不排斥对流行阅读和声讯、光影的亲和。但亲和之中他们却有了一种“抗体”。他们有了对古典美和现代美双重的敏感和认识判断能力、接受能力。
而我们呢?
我们当然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必须尽快地重返经典阅读之乡。
只有从经典阅读中,我们才能获得一种抗体,抵御“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