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6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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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2-06-26 19:25
祭祀日神之诗,自然充满对光明之源太阳的崇拜与歌颂。这种崇拜与歌颂,是古今中外永恒的主题,万物生长靠太阳,对太阳的崇拜和歌颂自然是最虔诚又是最热烈的。在《九歌》描写祭祀的场面中,这一篇写得最热闹。
诗篇一开头,就先刻意描写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那温煦明亮的光辉。就如昏暗的剧场突然拉开帷幕,展现出一个鲜丽明艳的大背景,把整个气氛渲染得十分浓烈。旭日欲出,自然先照亮日神东君所住的日出之处,也就自然引出日神。东君是伟大的,他所驾驭的太阳把光和热带给人类,是那样的慷慨无私,自然有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所以他总是不激不厉,安详地驾着太阳车缓缓而行,履行他一天的神圣职责。
那么,当阳光普照大地,日神给人类带来的一切又有何等意义呢?作者并未转而叙述大地山川的反映,仍围绕主题描写了一个日神行天的壮丽场面。这里的龙和上文的马实际上是同一物。飞龙也好,天马也罢,都是上天的神灵,故屈赋中常互称。天马行空,自非凡马可比。这里的雷声,实际上是龙车滚滚驶过的声音。而天上片片绚丽云彩的伴随,就如龙车上插着万杆旌旗,又是何等的显赫。这种场面,只能从后世描写天子浩浩荡荡的出行中去体会了。
至此,作者笔锋一转,让东君发出长长的叹息。他叹息什么呢?因为他将回到栖息之所,而不能长久陶醉在给人类带来光明带来一切的荣耀中,所以他只有眷念,只有彷徨。但那行天时轰响的龙车(声)和委蛇的云旗(色)确实给他以快意,就连观者也因之乐而忘返。
提及观者,又自然地引出一个极其隆重热烈迎祭日神的场面。人们弹起琴瑟,敲起钟鼓,吹起篪竽,翩翩起舞。于是,东君的官属们也为人们这虔诚之心所感,遮天蔽日纷纷而下。
东君的司职很明确,就是为人类带来光明。然而这里描写的东君与众不同,他并不是趁着暮色悄悄地回返,而是继续为人类的和平幸福而工作着。他要举起长箭去射那贪婪成*霸他方的天狼星,操起天弓以防灾祸降到人间,然后以北斗为壶觞,斟满美酒,洒向大地,为人类赐福,然后驾着龙车继续行进。这里的一个“高”字,再次把东君那从容不迫伟大而无敌的气度生动地表现了出来。戴震《屈原赋注》认为天狼星在秦之分野,故“举长矢兮射天狼”有“报秦之心”,反映出对秦国的敌忾,联系历史事实,此论自非无稽之谈。
诗中没有缱绻的儿女之情,有的只是崇高的博爱;没有浓郁的芳香,有的只是炽热的情怀,这与人类对日神东君的崇敬和礼赞的主题是相一致的。
结合祭祀仪式上的乐舞表演情况来看,可以判断第一、第二章是扮神之巫所唱,第三章是迎神之巫所唱,第四章又是扮神之巫所唱。而各章歌辞之间的联接承转,又极其自然,在轮唱中烘托出日神的尊贵、雍容、威严、英武,那高亢宏亮的声乐正恰如其分地演绎出光明之神的灿烂辉煌。 《九歌·东君》所表现出的是艺术美之壮美,一方面来源于自然力,来源于东君的自然原型:太阳,体现在日神的自然神性上。另一方面来源于诗人的心灵创造体现在日神的人格上,即是主体移情的内容方面。诗反映了人对于自然的祈愿、礼赞,对太阳的敬畏、崇拜、溢美,也间接地表现了人企望驾驭自然力、征服太阳的精神力量和幻想。同时诗也借神的形象溶入主观情感内容与社会道德伦理观念,通过神表达一些社会理想、生活愿望、习俗爱好等理性观念。
“架龙轨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是崇高的自然在人类想象中有灵性的复现,“灵之来兮蔽日”,“杳冥冥兮以东行”,“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所构成的壮美意境也正是太阳与太阳神的自然特质的“崇高”在艺术中的感性显现。东君的运行被带上了“龙轨”、“云旗”人驾驶车马行走的人类生活内容,它祛除黑暗的自然特性被附会上了“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的人类想象性的征服自然、剪除强敌的生活愿望,日神东君具有了民族英雄、战争首领的形象。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署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这则是自然物(太阳)的特性与人类生活中某些类似太阳特性的人之特性的“人物比德”,物我同一的壮美感情、人借助于想象力产生力量。太阳无限的力量变*无限的力量,太阳与阴暗相斗争、冲突演变为人类的战争、厮杀,并具有社会伦理色彩。“举长矢兮射天狼”,《史记·天官书》说:“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下有四星曰弧,直狼”。张守节《史记正义》云:“狼一星,参东南。狼为野将,主侵掠”。又云:“弧九星,在狼东南,天之弓也。以伐叛怀远,又主备贼盗之知奸邪者”。“操余弧兮反沦降”,“弧”,《说文》曰:木弓也。《天文大象赋》注云:“弧矢九星,常属矢而向狼,直狼多盗贼,引满则天下兵起”。这些“天人感应”在诗中的表现,人类疾恶侵掠,英勇抗暴的不屈性格间接地曲折地体现在天象上,借太阳的威焰、正义、强大来假述自己的社会主张和道德观点。又“夭狼”下野属秦,秦为楚敌,楚人即企望太阳神(自己的保护神或英雄神)用天弓天矢射掉天狼(它是秦之保护神或象征)。射天狼不是体现人渴望祛除丑恶、勇敢征战的崇高气质吗?而这些征战是属于刚性、动态的事物,给人以雄壮、刚强、崇高、敬畏的审美感受,东君这个艺术典型、感性形象所表现的观念性的壮美给人以丰富的审美意象。
《东君》的壮美也同时体现了冲突的美学原则,所反映出的艺术情致是激奋人感官使之产生壮美感的壮美事物。姚鼎说:“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东君正是“阳”,是刚阳之美。“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文如霆,如长风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骥骥,其光也,如果曰,如火如金谬铁其于人也,如冯高视远,如君而朝万众,如鼓勇士而战之”。《东君》所显现的审美形象正如姚鼎所例举的阳刚之美。再如人的方面,“冯高视远”,象东君凌万物之上“撰余髻兮高驼翔”的性格性动作,“鼓勇士而战之”与东君兼司战争又谓不谋而合,太阳神是人间父系氏族社会酋长、军事头目的衍变,所以他有战争武器,“天弓”“天矢”,一面组织策划战争,一面又是战场上身先士卒的英雄,往往胜利又极少失败。
最后,东君是一个将士的形象和勇武的化身,体现了社会冲突双方的一面。“援北斗兮酌桂浆”表现胜利,带着不可战胜的崇高气质,“杳冥冥兮以东行”,黑暗消除,“夜皎皎兮既明”,对自然的赞美颂扬、对神的理想愿望,也是人对自我精神的赞美烦扬、对生活的理想愿望。东君“显现为现实中的人,和尘世的事物直接交织在一起”。神性的东西“显现在凡人的感觉,情绪、意志和活动里,在凡人的心胸里起作用”。神性不再是纯自然的孤立的和抽象的作为人异己的精神幻像,而借想象力与社会实践相联系,宗教与艺术相融合,自然的壮美演变为艺术的壮美,神性的壮美升格为人性的壮美。
东君与其说是自然的形象、日神的形象,倒不如说是精神性形象、人自我的形象;与其说是宗教内容、神话内容,还不如说是现实生活内容、人类性格与情感内容。所以说《东君》所描绘的日神形象及它所显现的壮美、崇高的审美意象既是反映了太阳自然属性的美、崇高、伟大,又是反映了人本质力量的伟大、壮烈、阳刚,神既是异己的又是与己同一的,而艺术所表现的美也正是反映了神与人的统一,自然与艺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而《东君》的壮美也正反映了神与人两种形态相互联系的壮美。 [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东君》首言迎神,次言神降,中言乐神,既言神去,末言送神,章法最有次第。盖以日升为神降,日入为神去。“长太息兮将上”,日之升也;“灵之来兮蔽日”,日之入也。中间“缏瑟”数语,穷日之力以娱神。前音后舞,乐友节奏,诗有间合,本非一时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