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篇沈从文散文或者小说的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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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30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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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26 18:45
我不知道那是几年前,父亲推荐我看沈从文的《边城》。他告诉我,《边城》写得很美,是一个发生在湘西的故事。一直都不曾看,却一直都在心中留存着一份盼待。我明白我与《边城》是宿世缘深。不必强求,命中注定属于你的终会在某个合适的时候出现,终会为你所拥有。而万千错落的情缘便只是匆匆交叉而过,它们不是一季的候鸟,逝去了就不再回来。想起老船夫的一句话:“怕什么?一切要来的都得来,不必怕!”在这样的坚强与勇气背后,不是隐藏着一种对人生的无奈吗?很多时候,我们真的*为力。
《边城》讲述的故事凄美动人。它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感人场面,但他细腻而且真实,像一根轻柔的丝线悠悠地牵动你心灵的一角,使你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泪落满面。
湘西拥有那样美丽的风光:清莹的河水映出水底凌乱的碎石;微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乳白色的雾霭腼腆地在薄暮的夜色里飘浮……景致柔美而宁静,远离都市的喧嚣与浮华,有一种出尘而卓然的清丽,似林泉深处悠然飘出的牧歌。
是的,牧歌,小说里始终洋溢着的牧歌的情调。看多了高楼华厦,看惯了车水马龙,我的心憧憬着一片远方的土地。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是我在心中朦胧勾勒出的天堂。
人说,人情如水;人说,世态炎凉。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多这样多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他人,带上伪善的面具,或违心或有意地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人性该是世间最最甘美的东西。然而在物欲横流的石头森林里,我们还保留着多少真正纯净的人性呢?它太剔透,剔透到染不得一丝纤尘。可是,在大城市中终日奔波劳碌的人却无力去呵护,只任由尘埃将它逐渐掩埋。诚信的埋没滋生了欺诈,善良的埋没滋生了*。人性中太多的美德*在心灵的一角,可是疲倦的都市人是否还有闲暇去将它开启?或许很多人已经开始遗忘。遗忘不是罪过,但若任由它们成为回忆,成为昨日的拥有,则将是人类的悲剧!
《边城》里的人情亦如水,却不是如水样淡薄,而是一如湘西的河川明澈纯净。在阅读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人性的芬芳。翠翠和爷爷一起守着渡船,相依为命,彼此关怀。爷爷意识到自己的年老,担心死后翠翠无人照顾,总操心着她的婚事。十五六岁的少女不免带着青春年少的羞涩。爷爷不便明说,只是远远地观望,只是小心翼翼地探问。他是真心地为翠翠好,却不知由于他太过的关心和太深的爱延误了翠翠一生的幸福。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爱,可是有的时候,爱也可以成为一种负担。父母永远是天底下最爱子女的,含辛茹苦,穷尽一生,只为孩子能避开一切灾祸,拥有灿烂的笑靥。他们的付出无私无怨,然而内心总还是有所希求,渴望着孩子能长伴身侧。看到子女点滴的成长便是父母心底最深的安慰。但是,漫漫人生路最终还是要自己走完。我不相信,那个陪伴你终生的人会真的存在过。于是,当父母的爱逐渐成为子女闯荡世界的牵绊,当至亲之情终于缠绕住我们远行的脚步,我们变得如此懦弱与无助。长期处于父母荫蔽之下的稚弱的翅膀该怎样独自去搏击风雨?而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到彩虹?真的,我们背负不起太深的情!
整篇小说,三年的时光被浓缩进了三个美丽的端午节。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翠翠与二老傩送不期然的相遇在她心中埋下了情愫。年少的懵懂,初开的情窦,却怎知终于落得孑然一身独守渡船,为了一个未必会归来的人作永无尽期的等待!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岁月轮回?母亲的悲剧在女儿身上又一次重演。我们的碌碌,我们的匆匆,是否真的只是徒劳?低头看掌心交错的细碎纹路,心中泛升起一片茫然:我们一路前行,可是又有谁知道前方的路究竟通往哪里?幸而沈从文的结尾还是留给了人们希望。“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或许他明天就会回来。”故事终于哀而不伤,在凄婉中结束。
大老与二老都是茶峒地方的优秀青年,情深似海,却爱上了同一个女孩。湘西的柔水与净土滋养出的是两个坦荡的襟怀,爱已充盈,怎容得下恨去插足?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反目成仇,彼此鼓励,彼此谦让。天保先走了车路,便说什么也要让傩送走马路。两人相约为翠翠唱歌的夜晚动人已极。二老的歌声美妙有如山间的竹雀。自他开口的一刻,大老已经预知属于自己的命运。同去的是两颗紧紧依偎的心,归来时一颗却已破碎。为了成全弟弟,大老决然出走。
两颗双子星,一颗在这头,一颗在那头。无情的洞庭湖吞噬了天保,只留下傩送在岸上遥遥地观望。他一半的热情随着哥哥的死而消逝了,内心的自责又将另一半隐去。在某个寂寞的早晨,二老悄然离开,带着满心的伤痛去寻找自己的命途。
这兄弟两人的情感是多么纯朴而又真挚!我不知道现在的人们面对自己的情敌会采取何种样的措施。是嫉恨?是诽谤?甚或杀人。我们凭什么去剥夺另一个人生存的权利?难道就因为他(她)在爱情上作出了与我相同的选择?爱情应当是纯洁的。为了获取爱情而不惜使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情,因为他将爱情玷辱了。与天保和傩送相比,这一类人该怎样的自惭形秽!
后来,也就是故事结束的时候了。爷爷的死使翠翠成为完全的孤独,这样彻底,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碧溪的渡船上只剩了一个清寂的身影,她依然在执著地守望……
故事写得这样淡远,骨子里却尽是悲凉。原来离散可以这样迫近,原来一切曾经的拥有可以瞬间成空。时间的触角是那么的细而绵长,都以为我们是被时光照料的孩子呢,等待在远方的,却是不能回头的沧桑!然而,只要有希望,就总会有明天的曙光。任岁月流逝,细数度过的那些在回忆的凝眸里变得淡远而美丽的日子,生活也就这样继续下去了。大仲马不是曾在《*山伯爵》中如此作结:“请记住:等待和希望!”
参考资料:http://wenwen.soso.com/z/q14823434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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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26 18:45
沈从文简介:沈从文(1902-1988),现代文学大师,历史文物研究学者。湖南凤凰(今属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苗族。1918年小学毕业后随本乡土著部队到沅水流域各地,随军在川、湘、鄂、黔四省边区生活。1923年到北京自学并学习写作。1924年后开始发表作品。1930年起在武汉大学、青岛大学任教。抗日战争爆发后,到昆明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抗战胜利后,任北京大学教授。1949年前,主要从事文学创作,代表作有《边城》、《长河》,散文集《从文自传》、《湘行散记》、《湘西》等,被人称为多产作家。1949年后转入从事艺术史研究,有《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传世。
沈从文散文概述:沈从文散文代表作是《从文自传》、《湘行散记》、《湘西》等三部散文集等。后两部散文集,在内容上互为表里,在结构上互为经纬,是以湘西历史、现实与未来的发展为中心,融会了作者对湘西社会生活与社会问题的观察与思考,代表了作者散文创作的最高成就。
对沈从文散文的评价与感想:沈从文的经典散文,有叙事的、有抒情的、有释理的。这些散文文笔手法细腻、结构顺当、条理清晰、内容丰富多彩、语言流畅优美。散文中渗透着作者丰富的社会生活和复杂的内心世界。
湘行散记
之
<辰河小船上的水手>
我自从离开了那个水獭皮帽子的朋友以后,独自坐到这只小船上,已闷闷的过了十天。
小船前后舱面既十分窄狭,三 个水手白日皆各有所事:或者正在吵骂,或者是正在荡桨撑
篙,使用手臂之力,使这只小船在结了冰的寒气中前进。有时两个年轻水手即或上岸拉船
去了,船前船后又有湿淋淋的缆索牵牵绊绊,打量出去站站,也无时不显得碍手碍脚,很
不方便。因此我就只有蜷伏在船舱里,静听水声与船上水手辱骂声,打发了每个日子。
照原定计划,这次旅行来回二十八天的路程,就应当安排二十二个日子到这只小船上。
如半途中这小船发生了什么意外障碍,或者就多得四天五天。起先我尽记着水獭皮帽子的
朋友“行船莫算,打架莫看”的格言,对于这只小船每日应走多少路,已走多少路,还需
要走多少路,从不发言过问。
他们说“应当开头了”,船就开了,他们说”这鬼天气不成,得歇憩烤火”,我自然
又听他们歇憩烤火。天气也实在太冷了一点,篙上桨上莫不结了一层薄冰。我的衣袋中,
虽还收藏了一张桃源县管理小划子的船总亲手所写“十日包到”的保单,但天气既那么坏,
还好意思把这张保单拿出来向掌舵水手说话吗?
我口中虽不说什么,心里却计算到所剩余的日子,真有点儿着急。
三个水手中的一人,似乎已看准了我的弱点,且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又看准了我另外
一项弱点,想出了个两得其利的办法来了。那水手向我说道:“先生,你着急,是不是?
不必为天气发愁。如今落的是雪子,不是刀子。我们弄船人,命里派定了划船,天上纵落
刀子也得做事!”
我的坐位正对着船尾,掌舵水手这时正分张两腿,两手握定舵把,一个人字形的姿势
对我站定。想起昨天这只小船搁入石罅里,尽三人手足之力还无可奈何时,这人一面对天
气咒骂各种野话,一面卸下了裤子向水中跳去的情形,我不由得微喟了一下。我说:“天
气真坏!”
他见我眉毛聚着,便笑了。”天气坏不碍事,只看你先生是不是要我们赶路,想赶快
一些,我同伙计们有的是办法!”
我带了点埋怨神气说:“不赶路,谁愿意在这个日子里来在河上受活罪?你说有办法,
告我看是什么办法!”
“天气冷,我们手脚也硬了。你请我们晚上喝点酒,活活血脉,这船就可以在水面上
飞!”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正当,便不追问先划船后喝酒,如何活动血脉的理由,即刻就答应
了。我说:“好得很,让我们的船飞去吧,欢喜吃什么买什么。”
于是这小船在三个划船人手上,当真俨然一直向辰河上游飞去。经过钓船时就喊买鱼,
一拢码头时就用长柄大葫芦满满的装上一葫芦烧酒。沿河两岸连山皆深碧一色,山头常戴
了点白雪,河水则清明如玉。在这样一条河水里旅行,望着水光出色,体会水手们在工作
上与饮食上的勇敢处,使我在寂寞里不由得不常作微笑!
船停时,真静。一切声音皆为大雪以前的寒气凝结了。只有船底的水声,轻轻的轻轻
的流过去,——使人感觉到它的声音,几乎不是耳朵却只是想象。三个水手把晚饭吃过后,
围在后舱钢灶边烤火烘衣。
时间还只五点二十五分,先前一时在长潭中摇橹唱歌的一只大货船,这时也赶到快要
靠岸停泊了。只听到许多篙子钉在浅水石头上的声音,且有*嚷大骂。他们并不是吵架,
不过在那里“说话”罢了。这些人说话照例永远得使用几个粗野字眼儿,也正同我们使用
标点符号一样,倘若忘了加上去,意思也就很容易模糊不清楚了。这样粗野字眼儿的使用,
即在父子兄弟间也少不了。可是这些粗人野人,在那吃酸菜臭牛肉说野话的口中,高兴唱
起歌来时,所唱的又正是如何美丽动人的歌!
大船靠定岸边后,只听到有一个人在船上大声喊叫:“金贵,金贵,上岸××去!”
那个名为金贵的水手,似乎正在那只货船舱里鱿鱼海带间,嘶着个嗓子回答说:“你
××去我不来。你娘××××正等着你!”
我那小船上三个默默的烤火烘衣的水手,听到这个对白,便一同笑将起来了。其中之
一学着邻船人语气说:“××去,×你娘的×。大白天象狗一样在滩上爬,晚上好快乐!”
另一个水手就说:
“七老,你要上岸去,你向先生借两角钱也可以上岸去!”
几个人把话继续说下去,便讨论到各个小码头上吃四方饭娘儿们的人材与轶事来了。
说及其中一些野妇人悲喜的场面时,真使我十分感动。我再也不能孤独的在舱中坐下了,
就爬到那个钢灶边去,同他们坐在一处去烤火。
我搀入那个团体时,询问那个年纪较大的水手:“掌舵的,我十五块钱包你这只船,
一次你可以捞多少!”
“我可以捞多少,先生!我不是这只船的主人,我是个每年二百四十吊钱雇定的舵手,
算起来一个月我有两块三角钱,你看看这一次我捞多少!”
我说:“那么,大伙计,你拦头有多少!全船皆得你,难道也是二百四十吊一年吗?”
那一个名为七老的说:“我弄船上行,两块六角钱一次,下行吃白饭!”
“那么,小伙计,你呢?我看你手脚还生疏得很!你昨天差点儿淹坏了,得多吃多喝,
把骨头长结实一点点!”
小子听我批评到他的能力就只干笑。掌舵的代他说话:“先生要你多吃多喝,你不听
到吗?这小子看他虽长得同一块发糕一样,其实就只能吃能喝,撇篙子拉纤全不在行!”
“多少钱一月?”我说。“一块钱一月,是不是?”
那个小水手自己笑着开了口,“多少钱一月?十个铜子一 天,——×他的娘。天气多
坏!”
我在心中打了一下算盘,掌舵的八分钱一天,拦头的一 角三分一天,小伙计一分二厘
一天。在这个数目下,不问天气如何,这些人莫不皆得从天明起始到天黑为止,做他应分
做的事情。遇应当下水时,便即刻跳下水中去。遇应当到滩石上爬行时,也毫不推辞即刻
前去。在能用气力时,这些人就毫不吝惜气力打发了每个日子,人老了,或大六月发痧下
痢,躺在空船里或太阳下死掉了,一生也就算完事了。这条河中至少有十万个这样过日子
的人。想起了这件事情,我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掌舵的,你在这条河里划了几年船?”
“我今年五十三,十六岁就到了船上。”
三十七年的经验,七百里路的河道,水涨水落河道的变迁,多少滩,多少潭,多少码
头,多少石头——是的,凡是那些较大的知名的石头,这个人就无一不能够很清楚的举出
它们的名称和故事!划了三十七年的船,还只是孤身一人,把经验与气力每天作八分钱出
卖,来在这水上飘泊,这个古怪的人!
“拦头的大伙计,你呢?你划了几年船?”
“我照老法子算今年三十一岁,在船上五年,在军队里也五年。我是个逃兵,七月里
才从贵州开小差回来的!”
这水手结实硬朗处,倒真配作一个兵。那分粗野爽朗处也很象个兵。掌舵的水手人老
了,眼睛发花,已不能如年青人那么手脚灵便,小水手年龄又太小了一点,一切事皆不在
行,全船最重要的人物就是他。昨天小船上滩,小水手换篙较慢,被篙子弹入急流里去时,
他却一手支持篙子,还能一 手把那个小水手捞住,援助上船。上了船后那小子又惊又气,
全身湿淋淋的,抱定桅子荷荷大哭。他一面笑骂着种种野话,一面却赶快脱了棉衣单裤给
小水手替换。在这小船上他一个人脾气似乎特别大,但可爱处也就似乎特别多。
想起小水手掉到水中被援起以后的样子,以及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脱下了裤子给他掉换,
光着个下身在空气里弄船的神气,我心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感情。我向小水手带笑说:
“小伙计,你呢?”
那个拦头的水手就笑着说:“他吗?只会吃只会哭,做错了事骂两句,还会说点蠢话:
‘你欺侮我,我用刀子同你拚命!’拿你刀子来切我的××,老子还不见过刀子,怕你!”
小水手说:“老子哭你也管不着!”
拦头的水手说:“不管你你还会有命!落了水爬起来,有什么可哭?我不脱下衣来,
先生不把你毯子,不冷死你!十 五六岁了的人,命好早×出了孩子,动不动就哭,不害羞!”
正说着,邻船上有水手很快乐的用女人窄嗓子唱起曲子,晃着一个火把,上了岸,往
半山吊脚楼取乐去了。
我说:“大伙计,你是不是也想上岸去玩玩?要去就去,我这里有的是零钱。要几角
钱?你太累了,我请客!”
掌舵的老水手听说我请客,赶忙在旁打边鼓儿说:“七老,你去,先生请客你就去,
两吊钱先生出得起!”
他妩媚的咕咕笑着。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取了值四 吊钱的五角钞票递给他。小水
手笑乐着为他把作火炬的废绳燃好。于是推开了篷,这个人就被两个水手推上了岸,也摇
晃着个火把,爬上高坎到吊脚楼地方取乐去了。
人走去后,掌舵的水手方把这个人的身世为我详细说出来。原来这个人的履历上,还
有十一个月土匪的经验应当添注上去。这个*白天一面弄船一面吼着说:“老子要死了,
老子要做土匪去了,”种种独白的理由,我方完全明白了。
我心中以为这个人既到了河街吊脚楼,若不是同那些宽脸大*女人在床上去胡闹,
必又坐到火炉边,夹杂在一群划船人中间向火,嚼花生或剥酸柚子吃。那河街照例有屠户,
有油盐店,有烟馆,有小客店,还有许多妇人提起竹篾织就的圆烘笼烤手,一见到年青水
手就做眉做眼,还有妇女年纪大些的,鼻梁根扯得通红,太阳穴贴上了膏药,做丑事毫不
以为可羞。看中了某一个结实年青的水手时,只要那水手不讨厌她,还会提了家养母鸡送
给水手!那些水手胡闹到半夜里回到船上,把缚着脚的母鸡,向舱里同伴热被上抛去,一
些在睡梦里被惊醒的同伴,就会喃喃的骂着,“溜子,溜子,你一条××换一只母鸡,老
子明早天一亮用刀割了你!”于是各个臭被一角皆起了咕咕的笑声。……我还正在那个拦
头水手行为上,思索到一个可笑的问题,不知道他那么上岸去,由他说来,究竟得到了些
什么好处。可是他却出我意料以外,上岸不久又下了河,回到小船上来了。
小船上掌艄水手正点了个小油灯,薄薄灯光照着那水手的快乐脸孔。掌艄的向他说:
“七老,怎么的,你就回来了,不同*过夜!”
小水手也向他说了一句野话,那小子只把头摇着且微笑着,赶忙解下了他那根腰带。
原来他棉袄里藏了一大堆橘子,腰带一解,橘子便在舱板上各处滚去。问他为什么得了那
么多橘子,方知道他虽上了岸,却并不胡闹,只到河街上打了个转,在一个小铺子里坐了
一会,见有橘子卖,知道我欢喜吃橘子,就把钱全买了橘子带回来了。
我见着他那很有意思的微笑,我知道他这时所作的事,对于他自己感觉如何愉快,我
便笑将起来,不说什么了。四个人剥橘子吃时,我要他告给我十一个月作土匪的生活,有
些什么可说的事情,让我听听。他就一直把他的故事说到十二 点钟。我*读了一本内容
十分新奇的教科书。
天气如所希望的终于放晴了,我同这几个水手在这只小船上已经过了十二个日子。
天既放晴后,小船快要到目的地时,坐在船舱中一角,瞻望澄碧无尽的长流,使我发
生无限感慨。十六年以前,河岸两旁黛色庞大石头上,依然是在这样晴朗冬天里,有野莺
与画眉鸟从山谷中竹篁里飞出来,在石头上晒太阳,悠然自得的啭唱悦耳的曲子,直到有
船近身时,又方始一齐向竹林中飞去。十六年来竹林里的鸟雀,那分从容处,犹如往日一
个样子,水面划船人愚蠢朴质勇敢耐劳处,也还相去不远。但这个民族,在这一堆长长日
子里,为内战,毒物,饥馑,水灾,如何向堕落与灭亡大路走去。一切人生活习惯,又如
何在巨大压力下失去了它原来的纯朴型范,形成一种难于设想的模式!
小船到达我水行的终点浦市时,约在下午四点钟左右。这个经过昔日的繁荣而衰败了
多年的码头,三十年前是这个地方繁荣达到顶点的时代。十五年前地方业已大大衰落,那
时节沿河长街的油坊,尚常有三两千新油篓晒在太阳下,沿河七个用青石作成的码头,有
一半还停泊了结实高大四橹五舱运油船。此外船只多从下游运来淮盐,布匹,花纱,以及
川黔边区所需的洋广杂货。川黔边境由旱路运来的朱砂,水银,苎麻,五---''子,莫不在
此交货转载。木材浮江而下时,常常半个河面皆是那种大木筏。本地市面则出炮仗,出印
花布,出肥人,出肥猪。河面既异常宽平,码头又特别干净整齐,虽从那些大商号里,寺
庙里,都可见出这个商埠在日趋于衰颓,然而一个旅行者来到此地时,一切规模总仍然可
得到一个极其动人的印象!街市尽头河下游为一长潭,河上游为一小滩,每当黄昏薄暮,
落日沉入大地,天上暮云为落日余晖所烘炙,剩余一片深紫时,大帮货船从上而下,摇船
人泊船近岸,在充满了薄雾的河面,浮荡的催橹歌声,又正是一种如何壮丽稀有的歌声!
如今小船到了这个地方后,看看沿河各码头,早已破烂不堪。小船泊定的一个码头,
一共有十二只船,除了有一只船载运了方柱形毛铁,一只船载辰溪烟煤,正在那里发签起
货外,其它船只似乎已停泊了多日,无货可载。有七只船还在小桅上或竹篙上,悬了一个
用竹缆编成的圆圈,作为“此船出卖”的标志。
小船上掌艄水手同拦头水手全上岸去了,只留下小水手守船,我想乘天气还不曾断黑,
到长街上去看看这一切衰败了的地方,是不是商店中还能有个把肥胖子。一到街口却碰着
了那两个水手,正同个骨瘦如柴的长人在一个商店门前相骂。问问旁人是什么事情,方知
道这长子原来是个屠户,争吵的原因只是对于所买的货物分量轻重有所争持。看到他们那
么气急败坏大声吵骂无个了结,我就不再走过去了。
下船时,我一个人坐在那小小船只空舱里让黄昏来临,心中只想着一件古怪事情:
“浦市地方屠户也那么瘦了,是谁的责任?希望到这个地面上,还有一群精悍结实的青年,
来驾驭钢铁征服自然,这责任应当归谁?”一时自然不会得到任何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