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苏轼的“以诗为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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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10-17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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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14 23:13
论苏轼的“以诗为词”
内容提要: “词”作为所谓“一代之文学”,在我国源远流长的诗歌长河中本是一处静谧、柔美的涓涓缓流,而苏轼以其“以诗为词”的创作实践,使之变成波涛汹涌、气势壮阔的大河激流。
本文通过对苏轼以诗为词实践的论述,认识到苏轼“诗词一体”尝试虽然改变了词的原有的审美特征,但却极大地拓宽了词的境界与题材,使得文章道德与儿女私情能并见于词,又进而把“诗”的“言志”功能带入“词”中,大大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
苏轼在词的领域贯彻“明道致用”,“有补于世”的文学观念,把“诗道”引入词的创作之中,提升了相对卑弱的词格,在词中承载与张扬士大夫人格力量与主体精神,从而达到诗道与词道的统一。
关键词:苏轼、以诗为词、诗词有别、诗词一体、士大夫主体精神
前人论及苏轼的词,不论褒贬扬抑,无不视他为开宋词一代新风气的词坛巨擘。正如《四库全书总目•词曲类•东坡词提要》所言:“词至晚唐以来,以清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一派,寻源溯流,不能不谓之别格,然谓之不工则不可。故至今日,尚与花间一派,并行不能偏废。”
以上的引文把苏轼与韩愈相提并论,认为苏轼在词史中的地位与韩愈在诗史中的地位大致相当,且不论这样的看法是否允当,就韩愈生涩奇险的诗而言,在诗史中的确是不能不谓之别格的,这是有定论的。而苏轼的词在词史中又是怎样的一种别格呢?这显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言明的,下文还要详述。以下先引宋人陈师道评论苏轼词的一段脍炙人口的名言:“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1)陈师道的看法与以上引文所持观点是基本一致的,而他进一步指出苏词的基本特征是“以诗为词”。
陈师道所言的“以诗为词”具体指的是什么?他没有明言,不过他对苏词的评价倒是交代得清楚,大体的意思是认为苏词是词中的别格、另类,而非当行本色,这应该是明白无误的。而问题在于为什么“以诗为词”就会“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呢。原因只能是“诗词有别”。
一、 以诗为词的原因 :诗词有别
(一)外在形式之别:句读不葺之诗
诗词有别,就词的外表形式而言,相对于齐言的律绝近体诗,绝大部分的词皆为杂言体,但也有少数例外的。以《玉楼春》为例,上下两阕各四句,每句七字。初看非常象七律。故仅以外形来区分诗词,有时难免要犯错误。
如果诗词之别仅限与此,那对于文人的创作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特别是对苏轼这样的大家,不过只是改变一下词句的安排,完全是胜任有余的。但问题在于词是用作协乐歌唱的,需依声
填词,即按照规定的声韵关系来填词,所以词又被称作“曲子词”。词相对不入乐的近体诗而言,与音乐的关系要密切的多。据说苏轼填词常有不协音律之作,如李清照所言:“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耳,又往往不协音律者。”(2)填词若不能依声者,此所谓“句读不葺之诗”。
对李易安此论,历来众说纷纭,意见不一,而关于苏轼知音协律的记载也多见于宋人的著作。由于词律之学,几近失传,本是词学中的难点,对于一个初学者,更是如此。所以只能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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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不知为不知”的古训,约略而言之了。
(二)意境题材之别:诗之境阔、词之言长
诗词有别,其中差别最大的,应是意境题材的不同,这当然是就传统的婉约词而言的,也是就词的基本风貌而言的,因为“婉约词”相对于所谓的“豪放词”占了词的总量的绝大部分。
关于诗词之间意境题材的不同,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极精到的评述:“词之为体,要渺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所谓“境阔”当是指“诗”的意境题材相对于“词”应雄阔大气、气象恢弘,所谓“言长”则是婉转细致之意,故而带来的意境则是纤弱柔美。所以“词”较之于“诗”应多婉曲。
这样的评述是否正确呢。下文试举晚唐文人温庭筠为例来说明:
苏武庙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树两茫然。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
回日楼头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
后镜,画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温庭筠是晚唐著名的诗人,又是所谓“花间派”词人的代表。以上两首诗词作品,即便是没读过,而对诗词稍有所知的人都能分辨出,其一是诗,其二是词。正如上文王静安所言,诗词在意境题材上的确存在着明显差别。就上文所引作品而言,诗的题材是怀古,词的题材是闺怨。而它们所营建的意境显然也是不同的,诗悲郁苍凉,而词温婉细腻。但问题就接踵而来了,为什么同样一位作家,提起笔写诗、作词,意境会有这样明显的分别呢?而且这并不是个别现象,对比宋代文人的诗词,会发现不少类似这样的情况。平素写诗作文道学气十足的士大夫门,一旦作词往往就会面目全非,全然是另一张嘴脸。
原因当是宋代文人士大夫阶层对词的功能属性——词体的认知。宋词上承晚唐五代花间尊前的绮靡婉约的词风,至苏轼涉足词坛前,绝大部分词家仍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走“绮筵公子,绣幌佳人”(3)的老路,题材内容总不离男女欢爱、羁旅愁绪。所营建的意境也大多纤弱凄婉。文人士大夫们填词虽是兴至而为,但仍以为词只是供侑酒而歌的,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算不上诗歌的正宗,故称之为“诗余”。
“词是诗余”这是宋人对词体共同的基本认知,所谓“簸弄风月,陶写性情,词婉于诗。盖声出莺吭燕舌间,稍近乎情可也。”(4)就连北宋文坛领袖、诗*新的主将欧阳修都是认同的 ,他说:“因翻旧阕之辞,写以新声之调,敢陈薄伎,聊佐清欢”。(5)
陈师道对苏轼“以诗为词,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的评价,正是基于上文所论及的诗词在意境题材方面的差异而言的,也是基于对“词是诗余”的认同而言的。认为诗词各有自家的畛域,应当保持各自的审美特征。正是基于这种认知,陈后山才会对敢于冲破传统藩篱的苏词提出非议,诚然,他的观点放在词学发展史上会显得保守,但他对词的审美特征有别于诗的确认,对词的独特审美价值的肯定,都是有相当见地的。
诗与词在“本色”上不同,这一点无论从词的历史传承还是总体创作实践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对苏轼而言,把诗的“本色”(审美特征)带入词里,以词来表现诗的题材、境界,又会是怎样的一种风味呢?
二、以诗为词的实践:诗词一体,
据说苏轼到中年时才开始学习填词, 他在《与鲜于子骏书》中说:“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是一家……”柳七郎即是柳永,公认的婉约派大家。苏轼所言的“无柳七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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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显然是要在传统的“辞情蕴藉”的婉约词风之外,另立一家,自成一格。对于这一点,宋人胡寅《酒边词序》中云:“柳耆卿后出而尽妙,好之者以为无以复加,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婉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浩歌,超乎尘垢之外……”他对苏轼“另立门户”的作词观点,表达了充分的肯定。在他看来,苏词有别于传统的婉约词之处,是在对词的意境的改变及提升上,改变了所谓的“绮罗香泽之态、绸缪婉转之度”,而把词境提升到“超乎尘垢之外”。而达到这种改变及提升,最易行的途径显然是借鉴“诗”的题材与境界入“词”,做到“诗词一体”。纵观苏轼词创作的实践,其与一般婉约词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题材宽广、境界阔大
刘熙载在他的《艺概》中说:“词至东坡,其境益大,其体始尊,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他给予了苏词非常高的评价,并且提出了“尊体”的看法,这绝非什么溢美之辞,苏轼在前人或同辈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开拓词境的基础上,进而把“诗”的“言志”功能带入“词”中,借鉴“诗”的题材、境界入“词”,使得文章道德与儿女私情并见于词,从而大大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总览苏轼的词的风貌,除却传统的婉约清丽外,就“以诗为词”而言,在词的题材与境界的开拓上,大致体现在以下三端:
(1)、表达治国平天下之志的“言志词”
“言志”是宋人“诗道”的核心,也是宋人诗文中最常见的题材。但在“词”里表达士大夫文人治国平天下之志的,在苏轼之前是非常罕见的。他在这一方面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为后代词家树立了榜样。如: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又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
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
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这首词笔力雄健,一扫当时词坛盛行的脂粉气,的确如他所言“无柳七郎风味”。词中写出猎时的盛况,可谓有声有色,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下半阕气概尤为豪壮,结语“西北望,射天狼”表达了他以天下为己任,渴望为国家建功立业,扫平边患的壮志。又如词作《沁园春》中写道:“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更是直抒胸臆,表现了作者“致君尧舜”的兼济之志。
(2)、借古抒怀的“咏史词”
“咏史”是我国古典诗歌中,极常用的一种题材,大都是通过对古人古事的歌咏来抒发自己的怀抱,实质上也是一种“言志”。当然上文举例的“言志词”中也出现了运用历史典故的情况,因为并非贯穿始终,只能看作是“比兴寄托”的运用。诗词之间,就写作方法(赋、比、兴)的使用上的差异而言,词偏重于赋,即长于铺叙。而苏轼“以诗为词”在技巧运用方面的
实质是把常用诗的“比、兴”手法多用于词。显然“用典”是实现“比兴寄托”的重要手段。
论及苏轼“咏史”词的创作,就不能不提及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 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 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乱石
穿空, 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 ,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
初嫁了 ,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 、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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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被宋人胡仔称誉为“真古今绝唱”的词作,是苏轼在元丰五年(1082)谪居黄州,畅游赤壁写下的名篇,作者借三国时期赤壁之战的旧事来抒发自己的怀抱。词中描写赤壁雄奇的景色,塑造了周瑜“雄姿英发”的英雄形象,表达了作者渴望建功立业,却困于无常世事的激愤情怀。风格极为豪放。正是苏轼对诗歌中的借古抒怀手法的借鉴,造就了这首将被千古传唱的不朽词作。
(3)、寄托遥深的咏物词
我国诗歌从《诗经》开始,就有所谓“兴寄”的传统,而《楚辞》又开创了以“香草美人”抒发情志的优良传统。使用“比兴寄托”的手段,抒写人生感悟的咏物抒怀、借景抒情之作在宋诗中是很常见的。
在词的创作中,单纯以咏物为表象贯穿始终,并且在其中包含遥深寄托的词作,苏词也作出了很好的表率。如:
卜算子
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本词作于宋神宗元丰六年,创作时间与上文所引《念奴娇• 赤壁怀古》只差一年,都是在“乌台诗案”后,苏轼以罪人身份谪居黄州,*上极度失意时创作的,词中借咏孤雁而自况,表达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而宁可固守冷落的人生态度。词中通篇只有意象,其中人与雁,浑然一体,取象托譬,寄托遥深,风格清奇冷隽。
苏轼致力于词的题材与境界的开拓,的确做到了“诗词一体”,他所作词的题材、境界与诗几乎一般无二。然而,由于诗与词在声律方面存在的客观差异,必然将造成创作时安排声韵的不同,但在方面,苏轼同样表现出“以诗为词”的倾向。
(二)不以词意就词律
上文曾谈到苏轼填词有不协音律之作,并因此为李清照等所诟病。认为填词若“不谐音律者”,所作的词便是“句读不葺之诗”。这可被认为是李易安所表述的“以诗为词”。在展开具体评论之前,有必要对诗律与词律的差异做一简单论述:
近体诗与音乐的关系,相对于需入乐的词而言,要宽松的多。早期的词是一种音乐文学,为了配合音乐,就要求它必须具有特殊的格律,使歌词的每个字的声调高低,与音乐的抑扬顿挫配合起来,达到音调谐和,唱起来上口,听起来悦耳。因此,与诗只讲平仄不同,词讲究得更多更细。李清照在《词论》中说:“诗文分平侧、(仄),而歌词计五音(宫商角徵羽),又分五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又分六律(阳为六律,阴为六吕。此处“六律”代指十二律吕),又分清浊轻重。”这也就是说,制调必须协音律。音乐奏过一遍叫一阕,为了配乐而歌,词也就以分片与之相适应。这样;词就必须注意处理片与片之间的关系,而不能像诗那样,根据内容来分段。诗的韵脚有固定位置,一般都在偶数句的句尾;而词的韵位,却大部放在音乐的顿歇处;因此,词调不同,韵位亦不同。
从以上的论述中可以看出,词由于需入乐的的缘故,在声律上与诗的确存在着不小的差别。而有关苏轼填词是否协音律的问题,前人各执一端,莫衷一是,而词在今天早已不能被歌唱。所以孰是孰非,已难稽考。其实,谐不谐音律对于我们今人而言,决不会有李清照般的敏感,因为不能按乐歌唱,也就无从比较谐与不谐音律的优劣。
在创作实践中,词比之于诗,对作者在形式上的束缚显然更多。有鉴于此,陆游曾说:“先生非不能歌,不喜裁剪以就声律耳。”(6)宋人王灼也说:“东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7)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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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都有为苏轼开脱之意,因为“非醉心于音律者”似乎有不熟悉音律之嫌,而“不喜裁剪以就声律”更是间接指出苏词的确有不谐音律之作。
就苏词不谐音律的本质而言,由于苏词的美学风格属于阳刚,不同于表现阴柔之美的婉约词,类似于西人所言的“崇高”。 表现在文学作品中,注重于内在的理念精神的抒发,而不重视外在的表现形式,而声律在词作中当属于后者,被苏轼所轻,当是难免的。
所以,无论苏轼对于音律是否精通,当他所要表达思想内容与声律之间产生冲突时,他无疑将选择对声律作调整,以适应内容的表达。
面对苏轼这样对传统的“反动”,并非人人都能象胡寅、刘熙载两位一般给予他肯定评价的,与此相反,当时的情况是认可的不多,反对的不少。而攻击的方向大致有二,一是对词境的拓宽上,二是在声律上。宋人俞文豹在《吹剑续录》中记录了苏轼一段逸事:“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与柳七郎如何?’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东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词按当时的惯例,显然是应由“十七八女郎”来歌唱的,若由关西大汉替代无疑将改变词原有的审美趋向。这幕士的看法与陈师道不谋而合,看来这应当是当时的一种普遍观念,上文已经论述了诗与词在“本色”上的确有所不同,但给苏轼“以诗为词”的行为作出一个是非好恶的判断确是很为难的,因为不论是基于审美欣赏的“趣味无争辩”,还是基于正视历史存在,苏词都开创了词的另外一面,存在即合理。
三、以诗为词的内核:诗道与词道的统一
在词的领域里,苏轼无疑是一位*者。对于他而言,一切有碍于表达思想情志的传统枷锁,都会被他砸得粉碎。无论是题材或是声律。然而,任何文学领域的变革都有其内在的必然性,任何文学创作风格的变化,都是时代变迁的产物,即所谓“文变染乎世情”。(8)
苏词以诗为词创作实践的产生,一方面是宋代特有的文化背景与士大夫心理状态的映射,另一方面则是苏轼本人的人生志趣、生命历验的反映。
(一)诗*新的余绪
苏词以诗为词的创作实践的产生,是以北宋中叶开始的儒学复古思潮为其文化背景的,即所谓诗*新运动。
宋初结束了晚唐五代长期*割据的局面,赵宋王朝以史为鉴,采取了重文轻武的国策,这一方面造就了宋代文化的极度繁盛,所谓“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9),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宋代对外*的孱弱。以至于两宋三百余年,边患不绝,受尽外族的侵凌。
晚唐五代是“合久必分、治久必乱”的中国历史中的又一个荒唐乱世,士人阶层的文化理想与*热诚,在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的黑暗社会现实面前,化成了“郊寒岛瘦”般的穷愁苦吟。诗文之风较之盛唐可谓格卑而气弱,所谓“唐祚至此,气脉浸微,士生于斯,无他事业,精神伎俩,悉现于诗,局促一题…无复恢涵气象”(10)。晚唐五代诗文之风的格卑气弱实与文人士大夫的人格力量的卑弱乃至整个时代的精神形态萎靡息息相关。诚如欧阳修在《新五代史•杂传》中感叹:“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
宋初诗文之风上承晚唐五代的卑弱浮靡之气,加之士人阶层由乱世入治世不久,纲纪败坏、士风卑下的局面一时难以扭转,文人多以相互唱和,*为乐,在他们的诗文作品中,片面追求缺乏具体思想内容的形式之美,史称“西昆派”。显然,这与宋初统治者振兴文教,恢复儒家道统的想法是向背离的,所以宋真宗在祥符二年(1009)下诏复古,指斥“近代以来,属辞多弊,侈靡滋甚,浮艳相高,忘祖述之大猷,竟雕刻之小巧”并告诫“今后属文之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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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涉浮华,玷于名教者,必加朝典,庶复古风”,宋王室的复古诏令无疑是旨在维护名教,但在客观上打击了在文坛占统治地位的西昆派。而随着文官*的推行,科举制度的完善,士人阶层自尊心和*责任感逐步得到提高与恢复,士大夫不再只是儒家经义的阐释者,而且同时成为儒家思想和*主张的实践者。到宋仁宗期间,以欧阳修、梅尧臣等为代表的文人士大夫们以复兴儒学为己任,以挺立士风为目的,在宋王朝下诏复古的推动下,进行了一场深刻的文化复兴运动——诗*新运动。
诗*新运动的实质是在诗文中强调教化与讽谏的*功用,要求在文学作品中反映和承载儒家正统的伦理道德观念,反对于社会无实际作用的浮靡文风。这使得诗文要承担起“载道”与“言志”的重任。反映在诗中,必然会选择向先秦两汉儒家诗学“言志”传统的回归。“诗言志”在汉代诗学是有着*伦理意味的,而宋人所言的“志”并不是对前人政教诗论的简单回归,宋人所言之“志”应是更宽泛的,超越个体意识的,体现士大夫群体本质的抽象化的主体精神,可谓之“诗道”。
宋人普遍认为言为心声,文品即人品的体现,所以在他们的诗文作品中,往往自觉地贯彻“明道致用”,“有补于世”的文学观念,以教化讽谏为写作诗文的主要目的。
而在词的领域,情况却与此相反,作为“诗余”的词在诗*新运动中,似乎并没有被波及。而词风自入宋以后,并无什么大变,文人对于词的功用,似乎满足于“娱宾谴兴”(11)的状态,而“诗*新”所倡导“载道”、“言志”的主张对于词的创作也并无什么实际的触动,究其原因,一是由于词没有“言志”的传统可以回归,再者文人也习惯于把不被“诗文”所容的“艳情”放在词中。期间虽然也有范仲淹、王安石写过一些格调较高的作品,但总体而言,词格相对于诗格无疑是较卑弱的。
相信苏轼步入词坛之时,便有意改变以上的局面。他面对相对卑弱的词格,一方面认识到由于诗词各自具有不同的审美特征,即所谓“诗庄词媚”,而词偏重于表现阴柔之美,所以苏轼致力于改变词的题材与境界,使词能兼而能表现阳刚之美,另一方面,由于前代词家在进行词的创作时,似乎总是受到某种特别的文化心态的左右,使得词人们总是喜欢矫揉造作,不以真性情、真面目见人,而苏轼则以“吾道一以贯之”理念,把诗文中“载道”、“言志”的主张介入词的创作,以真性情、真面目出现,不屑于矫首学语,矫揉造作。
苏轼上承诗*新的余绪,对词体进行了改革,使得作为“言为心声”的文学样式之一的词,能够挣脱传统的束缚,自由地抒发作者的情志。词经过他的改造,终于摆脱“诗余”的面目,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
(二)士大夫主体精神的张扬
宋代士人普遍有一种维系正统文化传承的使命感,和“大厉名节,振作士风”的自觉。苏轼作为宋代文人楚翘,更是如此。不过,当他登上文坛时,诗*新运动已经基本取得胜利,
在诗文领域,“载道”、“言志”的文学主张已深入人心,他只须沿着前人开辟的康庄大道,在诗文的天地中去驰骋他的才华、去申明他的*理想、去张扬他的“道”。
在词的领域,如上文所述,由于历史传承与文化心态的原因,士大夫们似乎总醉心于“词是艳科”的本色面目,而无意让词去发挥经世致用的社会功用。而苏轼以“挺立士风”、“有补于世”的道德自觉,在“言为心声”文学观指引下,着力提升词的文学地位,使之能与诗文一般,为文人士大夫“言志“、”载道”。
苏轼以“诗词一体”的实践,在词的领域贯彻“明道致用”,“有补于世”的文学观念,把“诗道”引入词的创作之中,提升了相对卑弱的词格,在词中张扬士大夫人格力量与主体精神,从而达到诗道与词道的统一。
阅读苏轼文学作品,的确能感受到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续绝学,为万事开太平”(12)的强烈使命感。也正是由于他对国家、民众、文化的这种使命感,使得他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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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远不及他的文学道路来得显赫坦荡,由于他始终身处新旧党争的旋涡之中,而他处世立身,自有本末,不会以一己之私或*好恶而有所趋附。以至于他一生之中总是充满了小人的讪谤与*,而苏轼却始终故我。在他身上充分地体现出了士大夫的人格力量与主体精神。诚如王国维所言:“即使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13)
苏轼向来被视为我国历史中最伟大的文人之一,所谓“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14)这一方面是对他在诸多文学领域建树良多的褒奖,另一方面也是对他非凡人格力量的肯定。
注释:
(1) 、《苏轼资料汇编》第139页辑引陈师道《后山诗话》
(2)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33引李清照《词论》
(3) 、欧阳炯《花间集》序。
(4) 、《词话丛编》辑张炎《词源•赋情》
(5) 、《全宋词》辑欧阳修《 西湖念语》
(6) 、《苏轼资料汇编》第536页辑引陆游《老学庵笔记》
(7) 、《词话丛编》辑王灼《碧鸡漫志》
(8) 、刘勰《文心雕龙·时序》
(9)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
(10) 、俞文豹《吹剑录》
(11) 、陈世修《阳春集序》谓冯延巳词“所以娱宾而谴兴也
(12) 、张载《论说十七首》
(13) 、王国维的《文学小言》
(14) 、王国维的《文学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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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14 23:13
词是随着隋唐燕乐的流播,由诗歌与音乐结合而产生的一种新兴格律诗体。它有着既属于音乐,又属于诗歌的双重属性。
诗与乐的结合,在其初期音乐明显地占着支配地位。从五代至柳永,词为艳科,填词以协律为要,表意以婉约为宗,词附庸于音乐。作者要制词,必须先依曲子的节拍长短,倚声入调。到苏轼时代,词逐渐脱离音乐而变为“不歌而诵”。特别是苏轼的“以诗为词”,从词与诗的渊源这一角度,力求摆脱音律对词的束缚,使词风突变,解放了词体,开拓词境,提高了词的品格,使词摆脱了附庸的地位而蔚为大国,成为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
苏轼“以诗为词”的艺术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词境的拓展。
苏轼革新词体,内容和题材不断扩大,突破了词为“艳科”的旧藩篱,使词从“花间”“尊前”走向广阔的社会人生。苏轼不仅以词写男女之情、离别之恨、羁旅之愁等传统题材,而且把诗人惯写的怀古感旧、伤时论世、纪游咏物、悼亡赠友、谪居谈禅、咏史游仙、农事村景、说理议政等等题材和内容全部纳入词的创作领域,凡可为诗者皆可入词,词达到了“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艺概》)的境地。
五代、宋初之词,题材狭窄,内容贫弱。在苏式看来,诗的表现疆域,是一个海空、无拘无束的大自在。诗既然如此,作为诗之苗裔的词也理当如此。因此,他不满时人以“艳科”为绳索,对词分横加种种束缚。许多时人认为应该在诗中表现的题材和内容,他都一一纳入词中,彻底冲破了词为“艳科”的牢笼,把词从相思眷恋、离愁别恨的狭小樊篱中解放了出来,引向广阔的社会人生。为宋词的创作开辟了无限广阔的艺术天地,给词以新鲜的血液和生力。
其二词风的改革。
苏轼打破了“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一扫旧习,以清新雅练的字句,豪迈劲拔的笔力和纵横奇逸的气象来写词,使词作仿佛“挟海上风涛之气”(《花草蒙拾》),格调大都雄健顿挫、激昂排宕,形成了与苏诗风格相似的词风。如〔八声甘州〕“有情风万里卷潮来”,笔势如“突兀雪山,卷地而来” (《??庵手批东坡词》苏轼不仅以诗文句法入词,且多吸收诗赋词汇,兼采史传、口语,突破词的音律束缚,以便更充分地表情达意,使词为文学而作,不尽为应歌而作。
唐五代以来,词在风格上专主柔曼婉媚。从温庭筠到柳永,这一期间许多词家的众多词作,虽也有雅俗之分,但词风的总体倾向于婉媚,而且词从的内容到形式都依附于音乐。苏轼对此颇为不满。突破词的音律束缚,将诗的风格引入词中,推动着对词的内容与形式的纯文学的追求。这一重要的转变,正是词的文学生命重于音乐生命之始,大大提高了词体的表现力。这也是苏轼对词的一大贡献。
其三,风格多样化。
唐五代以来,词以婉约为宗,风格单一。苏轼认为,词的风格不应偏侧于婉媚一隅,而应如诗一般刚柔兼具,多姿多彩,横竖烂漫。苏轼对弥漫词苑的浮艳柔媚之气极为不满,于柳永与婉约词派之外,另立一宗,成为宋代豪放词派的卓越开创者。但苏轼的词不只有雄放的一面,而是随意境的变化,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如《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写佳人欢笑而搅动墙外的春愁,风情妩媚动人,于真挚细腻之中独凝重淳厚之笔。王士祯《花草蒙拾》评曰:“恐屯田缘情绮靡,未必能过,孰谓彼但解作‘大江东去’耶?”
开创豪放风格,诚然是苏式革新词风的重要方面,但其革新词风的旨意和功绩却不尽在于此。苏轼革新词风,并非单纯反对婉约,而是要改变婉约风格独主词坛的局面,使词的风格由一元化朝多元化发展,形成婉约、豪放、清丽、韶秀、旷远等多种风格同秀共荣的局面。
其四,以词陶写情性。
他把士大夫的情性志趣注入词中,并把士大夫的情性志趣与市民喜好的通俗文艺形式结合在一起。开拓了词的抒情功用,使词于合乐歌唱之外有足以自立的文学价值。提高了词的品位,也增强了词的生命活力。另外,他还从人的情感需要出发,以体现主体情性为主要宗旨。这与传统诗偏重社会*的功利性不同,而贴进一般士大夫文艺生活和歌词创作的实际。是对传统诗作了合乎人情的修正,因而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综上所述,苏轼倡导词之诗化,在词的题材、内容、风格、抒情功用,用等领域里所进行的一系列革新,可以归结为一个方面:即注重、开发、增强词的文学属性,使词摆脱附庸于乐的僚属地位而向诗回归。这就势必涉及到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即怎样看待词的音乐属性?
苏轼倡导词之诗化,注重词的文学属性,并非不顾词的音乐属性。然而,苏轼重视词之音乐属性,并不意味着对乐曲音律谨守不渝,当乐曲音律的严格要求与歌词文意的表达需要发生冲突时,在词的双重属性之间,两相权衡,他往往更偏重词的文学属性而不愿受音律的严格束缚。
苏轼的这种做法遭到当时及后来一些重音律文人的讥议。《王直方诗话》(《苕溪渔隐丛话》)云:“东坡尝以所作从词示无咎、文潜曰:‘何如少游?’二人皆对云:‘少游诗似小词,先生小词似诗。’”这里所说的“先生小词似诗”,并非褒词。更为直截尖锐的是陈师道所作的《后山诗话》云:“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舞,县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指出苏词所以“要非本色”,缘由在“以诗为词”,混淆了诗词的界限,批评堪称激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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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14 23:14
苏轼革新词体的关键在于“以诗还词”即将作诗的本领用于作词。刘辰翁《辛稼轩词序》说:“词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
苏轼以诗为词,首先指的是词所反映的生活内容扩大,苏轼以前,词的范围很小,*很多;到苏轼出来,只当词是诗的一体,凡可入诗的就可以入词,词可以咏史,可以吊古,可以说理,可以谈禅,可以用向征寄托幽妙之思,可以借音节述悲壮或怨抑之怀,诸如人生的感慨,仕途的升沉,亲友的聚散,自然景物的欣赏等都可以如词,这是词的一大解放。
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便向别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起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禅娟。从现实生活中撷取的创作题材,真切感人,诗情画场意的场景,带有丰富的想象力的博喻,把长者对弟弟的美好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再如《将城子》这则悼亡之作,作者将对亡妻的思念之情,置于生死两茫茫的人生空漠的叹谓中,至死不渝的真情,让人越体会越深。
苏轼以诗为词,改变词的旧传统,丰富了词的体式。南宋胡寅曾经说过:词曲子至东坡,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婉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后,于是〈花间〉为皂隶而耆卿为合矣。“(摘自〈中国古代文学〉)。词至东坡为一大变,在这以前,词为应歌之子词,多写男女乡思,写花间酒下的伤别 ,写孤独摆脱寂寞惆怅,婉约而细腻。至东坡词发抒磊落纵横豪放之襟怀,始摆脱花间词婉转惆怅之态,创为激越声调,昂首高歌,豪放杰出,充分表现作者人格个性,促使词发展成为独立的抒情诗样式。
如〈江城子.猎词〉
老夫卿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力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云中,何日谴冯唐,会换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郎。(摘自〈宋词三百首〉)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古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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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14 23:14
贴这么多啊,这20分不得就是老天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