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4-07-02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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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4-07-26 12:24
作此文时,踏上“仕途”只有两年的苏轼,胸间怀着固国安民的宏大政治抱负,主张为政应有补于民,积极进取。但凌虚台的修筑在他看来却无补于民,这与他积极的政治主张相违背,因而字里行间时时暗含着讥讽的笔调。
全文共分三段。前两段重在叙事,后一段议论说理。叙事议论前后相应,在自然平易、曲折变化之中尽吐茹物,鲜明地突出了文章的主旨。
第一段,文章点破了台的缘起。太守筑台意旨本在观山,苏轼行文也正缘山而起,由山而台。州府地处终南山下,饮食起居皆应与山相伴,更何况终南为四方之大山,扶风为依山之近邑。作者连用四个“山”字。极写山之高,隐含景色之美;极言城邑距山之近,暗藏观山之易。高山美景迫在眼前,只需举手投足便可秀色饱餐,以至近求最高岂不美哉。下面作者却笔锋一转,说太守居住终南山下还不知山之峻美,由此而引出了几丝遗憾,也为由山而台作了巧妙的过渡。但颇有深意的是,苏轼并不承上直写出“此凌虚之所为筑也”,偏偏要加入“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两句,近山而不知山虽于人事无所损益,但终非情理之事,于是乎便筑台观山以尽情理。这种讥刺的笔调既吐露出了年轻苏轼的政治主张,在艺术上也使文章挥洒自如,姿态横生,同时还为后面的议论定下了基调。
第二段叙写筑台的经过,由太守杖履而游,游而见山,见山而思异,思异而凿池筑台。层层相因。句句紧扣,只寥寥几笔便清楚明了地叙写出了筑台的始末、同时,叙述还具有生动形象的特征。“杖履逍遥”活画出了太守悠然自得的神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一句,又化静为动,把静态的山峦赋予了动态的活力。给人以清新自然、流动变化的美的享受。与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中的“其嵌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黑之登于山”有同工之妙,接着,“然后”三句,又承上叙写台成之后登台观山的情景。这里作者笔墨极为简省,但却突出了台之高和山之奇。前面太守逍遥其下,看见的山宛如旅行人的发髻;这里登台极目,山则踊跃奋迅而出,从而借所见山景的不同衬托了台的高,为下段台取名为“凌虚”埋下了伏笔。
第三段是全文的重心。作者议论纵横,把兴废成毁的自然之理说得鞭辟入里。太守求文原希望得几句吉利的话,苏轼却借此大讲兴废之理,不能不说含有讽刺的意味。“物之兴废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是立论的蓦础,作者用它启开议论的笔端,把凌虚台的兴成推广至茫茫时间,以变化流动的眼光来关照它,从而把有化为无,把实变为虚。昔日的荒草野田,今日的凌虚台,这是由无生有;今日的凌虚台,明日的荒草野田,这又是化有为无。兴废成毁交相回旋,无穷无尽,谁都不能知晓。行文至此,理己尽、意已完,但作者却并不辍笔,他还由近及远,从眼前的凌虚台延伸到漫长的历史。把秦穆公祈年橐泉、汉武帝长杨宫、五柞宫、隋仁寿宫、唐九成宫的兴盛与荒废赫然放置在凌虚台的面前。两相对比,百倍于凌虚台的宫胭如今求其破瓦颓垣犹不可得,凌虚台的未来也就自不待言了。下面,作者又进一步由台及人,“夫台犹不足恃议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凌虚台尚且不可长久,又何况人事上的得与丧。得丧来去无定,借得台而夸世,则是大错。这几句委婉曲折。逐句深人,最后,把凌虚台的愈义和价值化为子虚乌有,由此从根本上否定了台的修筑。这种写作方法古人称为“化有为无”。
这篇文章由山筑台、由台而化、由化变无,层层紧扣、环环深入,名为替凌虚台作记,实则是化台为无。令人惕然移觉、回味无穷。 杨慎《三苏文范》卷十四:“《喜雨亭记》,全是赞太守;《凌虚台记》,全是讥太守。《喜雨亭》直以天子造化相形,见得有补于民;《凌虚台》则以秦汉隋唐相形,见得无补于民,而机局则一也。”
杨慎《三苏文范》卷十四引李贽:“太难为太守矣。一篇骂太守文字耳。文亦好,亦可感。”
杨慎《三苏文范》卷十四引钟惺:“后段说理,反不精神。”
茅坤《宋大家苏文忠公文钞》卷二十五:“苏公往往有此一段旷达处,却于陈太守少回护。”
郑之惠《苏长公合作外编》引陈元植:“登高感慨,写出杰士风气,卓老谓骂非也。”
郑之惠《苏长公合作外编》:“台方成而所言皆颓废之景,别是世味外一种文字。若在后世,橼属敢以此等言论进乎?然文忠当日尚相传有傲上之谤,甚矣,笔基之难也。”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卷十五:“读之如有许多层节,却只是兴成废毁二段,一写再写耳。”
储欣《唐宋八大家类选》卷十二:“登高望远,人人具有此情。帷公能发诸语言文字耳。‘世有足恃’云云,自足宋人习气,或云自负所有,挪揄陈太守者,非也。”
林云铭《古文析义》卷十三:“台为求山而筑,原无关于有无之数。篇中开口从山引起,点出此台自无之有,当自有归无。李卓吾谓是一篇骂太守文字,然宋朝无不识字之太守,岂有骂而不知,知而复用乎?按凌虚之名,实太守所命,谓其突起空中,无所附丽,如蜃楼,如彩云,如飞鸟。委楼未有不灭;彩云未有不散;飞鸟未有不还。在太守名命之时,已有此意。坡翁于登是台之时,当面诊破,随以作记,不添一字。末转入人事,而归本于足恃者,有不朽之实,视世间凌虚之物,其存其亡,原无关于有无之数,乃一篇认题目丈字。扰《喜雨亭》单言雨;《超然台》单言乐,非骂太守,非勉太守,亦非卖弄自家了悟也。作丈亦有凌虚之概,踊跃奋迅而出,大奇。”
吴楚材、吴调侯《古文观止》卷十一:“通篇只是兴成废毁二段。一写再写,悲歌慷慨,使人不乐。然在我有足恃者,何不乐之有?盖其脚中实有旷观达识,故以至理出为高文。若认作一篇讥太守文字,恐非当日作记本旨。”
沈德潜《唐宋八家文读本》卷二十三:“发明度兴成级,瑞澜泪袱,感恨欲教,后归于不朽之三,不止作达观旷识,齐得丧、忘忘今也。杨升庵谓是讥太守文,储在陆又谓是宋人习气,俱未必然。”
赖山阳《篡评唐宋八大家文读本》卷七:“此篇自欧公《岘山亭记》、《真州东园记》等立思,而别出一机轴驾上之。子帐此时二十七八,而波澜老成如此,宜乎老欧畏之,所谓自今二十余年后不复说老夫者,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