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5-05 13:26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2-06-27 13:42
“乡下人吹唢呐接媳妇,到了十二月是成天会有的事情。”——小说《萧萧》,就从萧萧的出嫁开始。作者用这个平和的陈述句,定下了小说的基调。
这个女孩子才十二岁,生在长在种田的庄子上,出嫁,就是从这家转到那家。她的丈夫还不到三岁,不过她也不为这婚姻愁烦——她不想也不懂得愁烦,在抱抱丈夫,做做杂事中,象棵蓖麻一样长大起来。小说写的萧萧的成长,是一种原生的、自然的成长,她没念过书,对于身处其中的婚姻制度、礼法制度从来没有过自觉的反抗,但是成长中的自然的人性,却与制度不可避免地冲撞在一起。
沈从文这样写道:“几次降霜落雪,几次清明谷雨,一家人都说萧萧是大人了。天保佑,喝冷水,吃粗砺饭,四季无疾病,倒发育得这样快。”于是男小女大的婚姻中存在的矛盾暗暗呈现出来——在这个小说中,矛盾都被放在情节与细节之后,作者从不正面描写冲突,但是萧萧在丈夫与花狗之间的关系,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有时觉得害怕,不许丈夫走开;有时又像有了花狗在身边,打发丈夫走去反倒好一点。”这一句淡淡的点染,说出这个糊糊涂涂的女孩子心里,隐隐地有了害怕与快乐的争执。
因为没有受过教育,萧萧不可能去反抗她的婚姻,也因为没有受过教育,她没有强烈的贞洁观。——沈从文笔下的萧萧,是近乎完全自然的,听从的是自然人性的召唤。于是,在花狗的山歌声中,她变成了个妇人。
变成妇人的萧萧,并不是因为失去了贞洁而痛悔,这种抽象的道德观念倒并不使她恐惧,可是她有了孩子,具体的身体变化让她害怕,她也明白这是切实的罪证,于是打算逃走,“收拾一点东西预备跟了女学生走的那条路上城。”可是没有动身,就被发觉了。
于是萧萧此刻要面对的是礼法制度。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家里是“生气的生气,流泪的流泪,骂人的骂人”,不过沈从文添了一句有意思的话:“各按本分乱下去。”好像生气流泪骂人也都是应尽的义务,尽完便也罢了。而对萧萧的惩罚措施,依法倒是十分严厉:“沉潭”或“发卖”,伯父不忍将萧萧沉潭,而发卖也找不到人家,萧萧就又住下了,丈夫与她还是象姐弟一般。家人依旧对她好,住到生了个儿子,“照规矩吃蒸鸡同江米酒补血,烧纸谢神”。
萧萧在与礼法制度的冲撞,终于因为家人的消极执行,也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
在人性与制度的对抗中,沈从文写的是人性的胜利。对于婚姻,萧萧以天然的人性来对抗,以于礼法,家人以农人纯朴的天性来对抗。这样的对抗,都是不自觉的,甚至是自我抑制的,这样的力量看上去是弱小而偶然,但是却隐藏在这些“种田的庄子”里,在这些“种田的庄子”里,沈从文不动声色地在搭建的是,是他心中爱与美的,永恒的“人性的希腊小庙”。
然而,既便沈从文是将矛盾都尽量淡化,在冲突的弱化中进展情节的,但他还是不得不写进了残酷的现实与制度。——萧萧的命运带有这样大的偶然性,她仿佛是幸运的,可她的一生却只能服从于外在力量的摆布,从来没有过对于自己的命运的自主的权力。她的快乐里头,潜伏着无知与麻木。人性的力量是天然的,却带着蒙昧的面目,于是小说中还有另一个群与萧萧们完全不同类的人,“女学生”,是这群人,引进了自觉的反省反抗的力量。
在《萧萧》中,对女学生的叙述完全是虚写,她们就象是小说的后景,不停地从庄子边“过身”,农人有着关于她们的种种荒诞不经的传闻,他们对女学生的感情是复杂而有趣的,夹杂着歆羡与轻蔑,而对于这群他们不了解的人,他们不了解的生活,保持着距离与好奇。对萧萧来说,女学生完全就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在她要逃走的时候,她却是要从“女学生走的那条路”走的,虽然她不可能真正地踏上这样的旅程。
“女学生”的意义,不仅仅在于给小说一个时代的背景,她们暗示着一种对于制度的自觉的反省与反抗的力量,这种力量与小说的前景中的人性的力量象是处于不同的系统之中,可是它们是否有可能相结合?在天性的自然发展中,同时以教育使人脱离蒙昧?从而人能够对不合情理的制度,有更大的对抗的能力。小说不是条理如此明晰的论说,沈从文也不可能是在观念的指导下安排结构,但小说家的感性直觉却可能是与理性结论相通的。有趣的是,一九二九年小说的原作结尾是这样的:
“这一天,萧萧抱了自己新生的小毛毛,却在屋前榆蜡树篱笆看热闹,同十年前抱丈夫一个样子。”
而一九五七年较改字句的时候,沈从文加了这样的一句关于女学生的话:
“小毛毛哭了,唱歌一般地哄着他:
‘哪,毛毛,看,花轿来了。看,新娘子穿花衣,好体面!不许闹,不讲道理不成的!不讲理我要生气的!看看,女学生也来了!明天长大了,我们也讨个女学生媳妇!’”
在一种轮回之中,新的变数也正在酝酿与萌芽。
作为小说,《萧萧》是与众不同的。它的着重点不在于冲突、矛盾以及应之而生的*,它描写人性,态度宽和,笔致从容,情节是舒缓的,细节却丰富而微妙——这里体现出一个艺术家的感受,这种感受本身就可以突破某种固有的思想的藩篱,而带给人新的启示。在《萧萧》中,种田的庄子里闻得到草料的香,听得到山歌在唱,农人们的生活是勤苦而狭隘的,但却又有质朴的生机。沈从文用《萧萧》谱出了一曲牧歌,虽然调子中也有沉痛与疑问,但总体却是明朗的、优美的,在湘西那方自然的土地上回响。 沈从文出生于湘西一个纯朴的农民之家,在他功成名就后更是以农民作家自称,丝毫不忘本。在他的眼里,乡间小路充满了太多的喜悦色彩与宁静朴实。这点在他的散文小说中多次表现出来。“萧萧”是比较著名的代表作之一。
在故事里,湘女萧萧下嫁仅三岁的丈夫,成为了她娘家的童养媳,虽然貌似寄人篱下,萧萧宛如家庭中的一份子,劳务,家务,毫不含糊。然而,原始的召唤,与本性的迷茫,使萧萧迷失了自己,最终沦落为人妇。然后对传统贞操方面一片空白的萧萧丝毫无感觉,更不在意,只是最初对身体所发生改变的惶恐逐渐加深,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萧萧毕竟是个女孩。即使她的身体已不再清白,。对生命的渴望压倒了她那微薄的传统思想礼德,对未来生活的追求让她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纸是保不住火的。当萧萧的情况最终被发现后婆家竟然手足无措。按道理,是要落井下石的,可是,纯朴憨厚们的农村人民们会如此狠心吗?答案是否定的。当他们被这件事件弄得鸡飞狗跳时,“各按本分乱了下去”。似乎这些繁杂都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当最后萧萧成功分分出一个胖小子后,婆家按照传统的规矩,洗尘,拜神,接受了这位外来者。
在外人看来无法接受的事实,在往往被认为最保守最封建的乡村人眼中竟变得如此平常。淳朴的人性在封建礼仪的恶狠狠地冲撞下,纹丝不动,一场有惊无险。因此,通过这一系列事情,沈从文描述出了人性的胜利。
在这篇文章里,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女学生。当时在兵荒马乱之日,读书人寥寥无几,更别提女学生了。作为乡下人,都对女学生这个概念懵懵懂懂。在他们眼里,所谓女学生,就是“不做事,整天玩,可以随便与人睡觉“。让人羡慕天之骄子与这种形容画上等号,不由得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可这也看出乡下人对于这个群体的轻蔑与暗地里的些许歆羡。虽然萧萧被大家捉弄,说要让她当女学生时,她大叫”我不作女学生“,可后来梦见与女学生们并排走路,可见她对于这个群体的憧憬。她们不循规蹈矩,出着超出常人能够理解的手牌(比如不留辫子,身穿洋装,以及被夸张化了的娱乐生活),暗意这对于传统制度的反抗与挣扎。通过对萧萧在闯祸后想加入女学生们的描述,沈从文是否在暗示,教育是开蒙智慧,铲除愚昧的金钥匙;只有教育才能使人突破数千年来传统道德对于我们的约影响。然而,这个群体却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纯朴世界格格不入,而且两者绝无结合可能。在道德的约束下,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学生们不见得像乡下人们一样,接受得了这个荒谬的事件。或者,沈从文在暗示,教育已经无法拯救人们传统的愚昧,只有心无杂念,拥有朴实农风的乡下人才能看开一切,这一切沈从文并没有明确地从书面转达给我们,而是要靠我们自己推测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