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5-05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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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05 14:21
(心情文字)哭三毛 一九九一年元月五日凌晨两点(农历庚午年十一月二十日),三毛——我最喜爱的作家,就这样匆匆走了,选择走的方式竟是这样残忍:用长长的丝袜吊颈自杀…… 三毛,你是忍受不了尘世的孤寂而急于到另一个世界寻找你的爱人荷西去了吗?可三毛,你就这么不由分说地走了,走得那么决然,你狠心丢下那么多喜爱你的忠实读者……哀人生之须臾,原来生生死死实在是太易…… 三毛,今夜,让海峡这边的我把我滴血的心,怀着一种崇敬和梦幻,找一个静静的角落,搁上圣洁的祭坛!三毛,今夜里,请让我为你哭泣! 你知道吗? 我是你最真诚的读者,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文字,甚至从未谋面的你。当我第一次听到《橄榄树》,第一次知道是你写的歌词,从此我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的文字。在我青春年少的日记里曾大篇大篇抄录你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躲在蚊帐里点着蜡烛曾一遍又一遍读你叮叮咚咚如山泉般的文字…… 三毛,我有太多的话想同你说:你走得实在太匆匆! 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曾经想做一个你那样的人,洒脱地漫步人生。三毛,你是一个充满才情的女子,崇尚自由的你过着天马行空的生活。而这一切都让青春的我心驰神往! 三毛,你穷其一生的浪漫追逐着自己的精神天空。毫不理会身后“两岸猿声啼不住”,有人说你“颠狂”,你便用“颠狂”书写着人间最浪漫的气息,把人间的苦难颠写得神奇迷离;你在你热情的撒哈拉沙漠,貌似神仙地生活了几年;其实,我在你的字里行间里读出你大漠荒沙里千古一爱的寂寞,和对命运不屈的挣扎。这貌似轻松的文字只是你生活中的一个缩影,太多的悲泣是你一人独饮。三毛,撒哈拉的荒沙太冷。面对你这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没有给你足够的温情,她让你满腔热忱而来,又让你满腔悲愁而走。直到她竟吞没了你的挚爱,让你那超凡脱俗的生活戛然而止。 三毛,我哭你对情太痴!痴得只让自己一个人独饮,最后,竟把你一人醉得喘不过气来,醉得忘记了归路,独自一人寂寂地去寻找另一个世界的“荷西”。 三毛,我哭你太浪漫!这滚滚红尘,也有她的千般无奈万般恨,人间不尽意事十之*,可你的人生在世不称意,却轻易地付出你不羁的生命。 三毛,我哭你何其纯真!纯真得不忍看你飘飘长发的旧照,我的泪忍不住扑簌簌下落,恍如与你隔世相见。这世界还有这般的清纯,还有如你这般苦苦追寻“天空的小鸟、奔流的小溪、宽阔的草原”的纯情女子。 三毛,我哭你太超凡脱俗。抛弃了那么多华丽的物质,让这滚滚红尘的喧嚣世界有了一个惊奇,不求别人的理解,只为自己心安! 三毛,我哭你太执著。你用你的一生不屈不挠地走出坚实的脚印,让东方神奇的文化又绽放灿烂的奇葩。三毛,你用你寻觅橄榄树的流浪,让人为之叹服。你激励一代代多少少男少女的梦想。 三毛,我哭你的痴,哭你的孤独,哭你的才情,哭你的真!问世上又能找出几个这样的奇女子!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走得如此行色匆匆!你狠心地把你的才华横溢一下子拦腰斩断,让我上那儿再去把你苦苦追寻! 三毛,你抱定亲吻死神却没忘了对母亲的感恩和眷念。你给母亲唯一一次生日礼物就是在死前3天的元旦,送的是一张生日贺卡和一尊背上爬着双猴的玉雕马。这时,离你母亲的生日还差一个多月,你是不重形式的人,就只送了这一次。那天你对母亲说:“我的一生,到处都走遍了,*也去了,该做的事都做了,我已没有什么路好走了。我觉得好累。” 是的,人都有累的时候,最大的莫过于心累。三毛是有你独特的人生观和人生体验的。你一生浪迹天涯,浪漫自信,崇尚自然。 独爱荷西,执著倔犟,伤感痴情!我知道在世人面前,三毛,你是一个自信坚强而又乐观的女人。可在人后,由于爱人荷西不幸早逝,虽你又独自支撑十余载,周游世界,一生写了二十余部畅销作品,但终因内心无法排遣的孤独和寂寞,不堪重累,自缢为结,凄美人间。 三毛,你的一生活得多姿多彩,神密而绝奇,深厚而曲折。你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你不似常人但胜似常人。你活得率真,从不带面具,绝不虚伪做作,趋炎附势,你又是绝对的性情中人。 三毛生前说过:“真棒,快成仙了!” 是的,三毛,你还不满48岁就羽化成仙了!我记得你的生日分明是3月26日。 我宁肯相信此时的你已经是一位神了,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敢爱敢恨,洒脱大气的女神了!你和你的爱人荷西已朝夕厮守,成为天国的神仙眷侣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我在《温柔的夜里》听到远处飘来悠扬的《橄榄树》,我毅然走进《撒哈拉大沙漠》,千寻万觅,终于找到了那只《哭泣的骆驼》,泪眼迷蒙中我看到长发飘飘的三毛《万水千山走遍》的《背影》,我不竟忧伤地吟出:《梦里花落知多少》……,忽而《滚滚红尘》中又恍若看到你正向我款款走来,眼中仍闪烁着那份浪漫和自信,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即将逝去的一轮血红的残阳,夕阳余晖下的茫茫大漠闪烁着一种柔和的凄美……我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渐渐逝去的倩影,聆听身后传来的阵阵清脆的驼铃声…… 也许,人生的尽头本是死的故乡,谁也难免一座孤冢,衰草斜阳。三毛,也许你已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归宿,可你至真至纯、飘逸脱俗的身影已定格在你流浪的青青草原、茫茫大漠上! 三毛,你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祭父·再哭三毛 作者:贾平凹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我只说您永远也收不到我的那封信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您的信竟能邮来,就在您死后的第十一天里。今天的早晨,天格外冷,但太阳很红,我从医院看了病返回机关,同事们就叫着我叫喊:“三毛来信啦!三毛给你来信啦!”这是一批您的崇拜者,自您死后,他们一直浸沉于痛惜之中,这样的话我全然以为是一种幻想。但禁不住还在问:“是真的吗,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就告诉说俊芳十点钟收到的(俊芳是我的妻子,我们同在市文联工作),她一看到信来自台湾,地址最后署一个“陈”字,立即知道这是您的信就拆开了,她想看 又不敢看,啊地叫了一下,眼泪先流下来了,大家全都双手抖动着读完了信,就让俊芳赶快去街上复印,以免将原件弄脏弄坏了。听了这话我就往俊芳的办公室跑,俊芳从街上还没有回来,我只急得在门口打转。十多分钟后她回来了,眼睛红红的,脸色铁青,一见我便哽咽起来:“她是收到您的信了……” 收到了,是收到了,三毛,您总算在临死之前接收了一个热爱着您的忠实读者的问候!可是,当我亲手捧着了您的信,我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呀!清醒了过来,我感觉到是您来了,您就站在我的面前,您就充满在所有的空气里。 这信是您一月一日夜里两点写的,您说您“后天将住院开刀去了”,据报上登载,您是三日入院的,那么您是以一九九○年最后的晚上算起的,四日的凌晨两点您就去世了。这封信您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呢,是一九九一年的一月一日白天休息起来后,还是在三日的去医院的路上?这是您给我的第一封信,也是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更是您四十八年里最后的一次笔墨,您竟在临死的时候没有忘记给我回信,您一定是要惦念着这封信的,那亡魂会护送着这封信到西安来了吧! 前几天,我流着泪水写了《哭三毛》一文,后悔着我给您的信太迟,没能收到,我们只能是有一份在朦胧中结识的缘分。写好后停也没停就跑邮局,我把它寄给了上海的《文汇报》,因为我认识《文汇报》的肖宜先生,害怕投递别的报纸因不认识编辑而误了见报时间,不能及时将我对您的痛惜、思念和一份深深的挚爱献给您。可是昨日收到《文汇报》另一位朋友的谈及别的内容的信件,竟发现我寄肖宜先生的信址写错了,《文汇报》的新址是虎丘路,我写的是原址圆明园路。我好恨我自己呀,以为那悼文肖先生是收不到了,就是收到,也不知要转多少地方费多少天日,今日正考虑怎么个补救法,您的信竟来了,您并不是没有收到我的信,您是在收到了我的信后当晚就写回信来了! 读着您的信,我的心在痉挛着,一月一日那是怎样的长夜啊,万家灯火的台北,下着雨,您孤独地在您的房间,吃着止痛片给我写信,写那么长的信,我禁不住就又哭了。您是世界上最具真情的人,在您这封绝笔信里,一如您的那些要长存于世的作品一样至情至诚,令我揪心裂肠的感动。您虽然在谈着文学,谈着对我的作品的感觉,可我哪里敢受用了您的赞誉呢,我只能感激着您的理解,只能更以您的理解而来激励我今后的创作。一遍又一遍读着您的来信,在那字里行间,在那字面背后,我是读懂了您的心态,您的人格,您的文学的追求和您的精神的大境界,是的,您是孤独的,一个真正天才的孤独啊! 现在,人们到处都在说着您,书店里您的书被抢购着,热爱着你的读者在以各种方式悼念您,哀思您,为您的死作着种种推测。可我在您的信里,看不到您在入院时有什么自杀的迹象,您说您“这一年来,内心积压着一种苦闷,它不来自我个人生活,而是因为认识了您的书本”,又说您住院是害了“不大好的病”。但是,您知道自己害了“不大好的病”,又能去医院动手术,可见您并没有对病产生绝望,倒自信四五个月就能恢复过来,详细地给了我的通讯地址和电话号码,且说明五个月后来西安,一切都作了具体的安排,为什么偏偏在入院的当天夜里,敢就是四日的三点就死了呢?!三毛,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明白啊!您的死,您是不情愿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而死的呀,是如同写信时一样的疼痛在折磨您吗?是一时的感情所致吗?如果说这一切仅是一种孤独苦闷的精神基础上的刺激点,如果您的孤独苦闷在某种方面像您说的是“因为认识了您的书本”,三毛,我完全理解作为一个天才的无法摆脱的孤独,可牵涉到我,我又该怎么对您说呢,我的那些书本能使您感动是您对我的偏爱而令我终生难忘,却更使我今生今世要怀上一份对您深深的内疚之痛啊! 这些天来,我一直处于恍惚之中,总觉得常常看到了您,又都形象模糊不清,走到什么地方凡是见到有女性的画片,不管是什么脸型的,似乎总觉得某一处像您,呆呆看一会儿,眼前就全是您的影子。昨日晚上,却偏偏没有做到什么离奇的梦,对您的来信没有丝毫预感,但您却来信了,信来了,您来了,您到西安来了!现在,我的笔无法把我的心情写出,我把笔放下来,又关了门,不让任何人进来,让我静静地坐一坐,不,屋里不是我独坐,对着的是您和我了,虽然您在冥中,虽然一切无声,但我们在谈着话,我们在交流着文学,交流着灵魂。这一切多好啊,那么,三毛,就让我们在往后的长长久久的岁月里一直这么交流吧。三毛! ————————1991年1月15日下午收到三毛来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