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5-02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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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2-06-19 12:15
蔡石泉
这是我1956年10月写的,曾在《河南日报》1956年11月4日刊登。
天还没有亮,我偷偷地爬起来,轻轻地走出帐篷。虽然昨天很劳累,而且又睡得很晚,但我仍是多么希望迎接开工日的黎明。
帐篷外黑古隆冬的,除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什么也看不见,四周显得格外的寂静,我记不清盼了多少时间,东方才露出红光。
初秋的早晨,涧河显得异常的美丽,幽静。绿色的庄稼,树上的柿子,菜园里发出清香,仿佛把我带回江南的故乡。
涧河两岸的景色的确美丽、动人,但是比这更吸引我们这群年轻的地质队员的却是涧河滩上的砂砾石。为了寻找三门峡所需的建筑材料——砂砾石,我们走遍了黄河两岸的大小河流。走过的路程比涧河还要长,流下的汗水也不比河水少多少。
涧河就是这样无忧无虑过了好几千万年,河水成年累月地冲刷着河滩上的砂石,过去谁也不重视它们,虽然它们经过漫长旅程来到这里,但却被认为是自然界中的废物,长年沉睡不醒。在它们洁净而又光彩的身上也已蒙上了泥土。但是,在今天它们随着地质队员的到来,将要开始新的生活,它们将迁居到三门峡,守卫着黄河河水。
这时,帐篷四周和涧河两岸早已热闹起来,有的往工地送器材,有的拉抽水机,钻探姑娘们也不示弱,扛着笨重的工具跟在小伙子后面飞快地奔向工地。天气并不热,太阳也不毒,可是不少人穿着小背心,还是汗流浃背。
平常,要算我们这里的姑娘们最活跃,笑声最清脆,可是今天开工了,谁也不吵不闹了,静静地准备各自的记录本、铅笔、图纸、放大镜、地质锤……我虽然很兴奋可是又很担心,对这次工作,苏联专家要求很严,过去没有这类勘探工作的经验,这还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而我呢,又是第一次独立负责一项勘探任务,我真怕完不成任务,我好像从河谷风声里听到黄河下游亿万人民的呼唤,又好像在涧河的激流里看到千万双期望的眼睛。于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大胆地开始这独立工作的第一天。
我怀着一颗激动的心,和王槐荫同志向第一勘探线方向走去。我俩迅速地穿过林阴小道和不平的沙滩到达目的地。正巧工人同志刚做完开工前的准备工作,他们亲热地迎接我俩,有一位年青健壮的工人俏皮地高声说:“队长,你来了”。听到队长这两个字怪不习惯,胀得我满脸发热,我的心好像都快跳出来了。幸好站在旁边的班长解了围,他叫我们检查坑孔位置,准备开工。
工人们挥动着有力的双臂,一铲一锹地向地面深处进军,剥开了上面的复土层见到了这块宝地的珍珠——砂石。我已忘记刚才的别扭,和说俏皮话的热情工人一起忙着量坑深,用洁白的岩样袋装满砂石,他还一个劲地问这是什么,那又叫什么。很快我们成了熟悉的朋友,他的名字叫王学明,刚参加三门峡的工作不久。
接着和王槐荫一同鉴定砂石,我们忙着敲打砾石查明它的“身世”和检验它们的“体格”是否健康,就是一粒砂,也逃不过我们的检查和询问。
王槐荫个子不高,晒得很红的脸上,有着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睛,梳着齐耳的短发,蹲在砂石堆旁认真地做记录。真的,在党的关怀下,有多少这样的姑娘在向自然斗争中锻炼成了坚强、勇敢的地质兵。
快到中午时分了,我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突然被一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机器发动声所吸引。怎么,工作进行得这么快?我不管脚下的乱石,飞快地奔向机器发动声的地方。
粗大的吸水管在试坑里不断地抽水,另一根架得高高的管子吐着*的水舌,工人们光着脚站在水里工作,坑的四壁已经支上了木撑。负责这里工作的同志是位实习生,我俩也光着脚沿着坑壁的木撑向下爬,水像冰一样刺骨,脚板下如千万根细针扎着一样,由于坑内水较深,为了更好更直接观察坑内砂砾层分布情况,抽水机加大马力后,震得头有些发晕,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试着继续工作。坑底不大,除了四壁的木板和坑底的水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在坑底的四角摸来摸去,砂石不时从木板的空隙掉入坑内,偶然也会有砂子淤住脚,尽管很不舒服,为了获得第一手地质资料,我们也顾不了这些了。
班长费了很大力,才把我们催上来。出了坑,才发现自己成了湿人,嘴唇冻得发紫,两条腿泡得发白,但我们手上的砂砾石却发射出奇特的光彩,它们像水晶一样的明亮,像钢一样的坚硬。
太阳快下山了,我才在河滩上找到汪原理同志,准备去位于河心滩上的钻孔,涧河像只“拦路虎”截住了我们的去路。河水在雨后和黄河一样既浑又急。能不能横渡淌过去?我拿不定主意,钻机的三角架已架好,工人同志一定在焦急地等着我们。
“你说怎么办?”我试探着问同伴。
“过吧!试试看!”她的话很坚定。
我们手里提着鞋和袜,在河岸想寻找水浅一点的地方,但是非常失望。难道说,河水真要把我们吓回去吗?这怎么可以。
“来吧,就从这里过吧!”我们再一次鼓足了勇气,毅然向河中走去。
涧河从这里分成三支,我们较顺利地通过了两条支流后,横在面前的就是主流哗哗响的河水像只黄狮,使人感到恐惧。微弱的太阳余光,使我们很难辨清哪里是浅滩,哪里是急流,说良心话,表面上我虽然保持了镇静,可是内心里像小鼓一样咚咚地响。不知是心慌,还是河水真深,一试脚探不到底。换个地方向河里掷块石头又听不到声音。横渡?万一出了事怎么交代?
我忽然想到了党的话:我们要战胜洪水,抢在雨季的前面,困难在我们三门峡人面前是不存在的。
我又鼓足了劲,对汪原理说:“来!咱们俩拉着过。”河底石头又尖又滑,真像过尖刀山。小石子和砂子在脚面上滑过;冷水浸得人直发抖,水面翻滚的黄水和直涌向胸前的水浪,弄得我几乎失去平衡。退回去?后面的河水也是一样汹涌!河水冲得站也站不住,我俩困难地移动着身子。忽然从钻塔方面跑来一位工人,他飞快地穿过沙滩,渡过河水来接我们。对他的出现,我俩真有说不出的感激,我紧紧地拉着他有力的手,歪歪斜斜地总算渡过了急流。
当我刚一踏上浅滩,回头看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看我身边的伙伴,不由地相对大笑起来,弄得这位工人摸不着头脑。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终于结束了一天野外工作。
同志们见这么晚我俩未回,怕我们出意外,又担心女同志胆小,正准备找我们,我们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姑娘们狂热地拥抱着我俩,问长问短。这种真诚的比姐妹还亲热的关怀,使我俩谁也不敢说真话。
刚整理好白天野外记录的资料。手风琴和凤凰琴便响起来了。随着琴声大家唱起了歌,歌声和工地上传来的机器轰鸣声、工人们吆喝声,在月亮下听起来特别悦耳动听,这是一支劳动的交响曲,它鼓舞着我们更好地迎接明天的黎明。
1956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