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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5-05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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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连载:且介亭杂文末编 作者:鲁讯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2〕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
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这慨叹
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家,太炎先生虽
先前也以*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
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
木板的《訄书》〔3〕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
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4〕和
作邹容〔5〕的《*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6〕。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
正办杂志《浙江潮》〔7〕,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
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
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8〕见杀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
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一九○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9〕。我爱看这
《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10〕,
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11〕斗争,和“××”的×××斗争〔12〕,和“以
《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13〕,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
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
容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14〕*元年*
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
死备哀荣,截然两样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
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
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
爱国的热肠”(见《民报》第六本)〔15〕,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1
6〕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民
国”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解》(最先亦见《民报》)〔17〕,为巨大的记
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
壶〔18〕,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
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
捕,三入牢狱〔19〕,而*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
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
之美”〔20〕,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21〕了!
但*之后,先生亦渐为昭示后世计,自藏其锋镳。浙江所刻的《章氏丛书》〔2
2〕,是出于手定的,大约以为驳难攻讦,至于忿詈,有违古之儒风,足以贻讥多士的罢,
先前的见于期刊的斗争的文章,竟多被刊落,上文所引的诗两首,亦不见于《诗录》中。一
九三三年刻《章氏丛书续编》于北平,所收不多,而更纯谨,且不取旧作,当然也无斗争之
作,先生遂身衣学术的华衮,粹然成为儒宗,执贽愿为弟子者綦众,至于仓皇制《同门录》
〔23〕成册。近阅日报,有保护版权的广告,有三续丛书的记事,可见又将有遗著出版
了,但补入先前战斗的文章与否,却无从知道。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
业绩,假使未备,我以为是应该一一辑录,校印,使先生和后生相印,活在战斗者的心中
的。然而此时此际,恐怕也未必能如所望罢,呜呼!
十月九日。
CC
〔1〕本篇最初印入一九三七年三月十日在上海出版的《工作与学习丛刊》之一《二三
事》一书。
〔2〕太炎章炳麟(1869—1936),又名绛,号太炎,浙江余杭人,清末*
家、学者。光复会的发起人之一,后参加同盟会,主编《民报》。他的著作汇编为《章氏丛
书》(共三编)。
〔3〕《訄书》参看本卷第193页注〔21〕。〔4〕康有为参看本卷第43页注
〔11〕。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国外,组织保皇会,后来并反对孙中山领导的民主*运
动。这里所说“驳斥康有为”,指章太炎发表于一九○三年五月《苏报》的《驳康有为论革
命书》,它批驳了康有为主张中国只可立宪,不能*的《与南北美洲诸华裔书》。
〔5〕邹容(1885—1905)字蔚丹,四川巴县人,清末*家。一九○二年留
学日本,积极宣传反清*思想;一九○三年回国,于五月出版鼓吹反清的《*军》一
书,书前有章太炎序。同年七月被清*勾结上海英租界当局拘捕,次年三月判处监禁二
年,一九○五年四月死于租界狱中。
〔6〕这就是当时有名的“《苏报》案”。《苏报》,一*六年创刊于上海的鼓吹反
清*的日报。因它曾刊文介绍《*军》一书,经清*勾结上海英租界当局于一九○三
年六月和七月先后将章炳麟、邹容等人逮捕。次年三月由上海县知县会同会审公廨审讯,宣
布他们的罪状为:“章炳麟作《訄书》并《*军序》,又有驳康有为之一书,污蔑朝廷,
形同悖逆;邹容作《*军》一书,谋为不轨,更为大逆不道。”邹容被判监禁二年,章炳
麟监禁三年。
〔7〕《浙江潮》月刊,清末浙江籍留日学生创办,光绪二十九年正月(一九○三年二
月)创刊于东京。这里的两首诗发表于该刊第七期(一九○三年九月)。
〔8〕沈禹希(1872—1903)名荩,字禹希,湖南善化(今长沙)人。清末维
新运动的参加者,戊戌变法失败后留学日本。一九○○年回国,秘密进行反清活动。一九○
三年被捕,杖死狱中。章太炎所作《祭沈禹希文》,载《浙江潮》第九期(一九○三年十一
月)。〔9〕《民报》月刊,同盟会的机关杂志。一九○五年十一月在东京创刊,一九○八
年十一月出至第二十四号被日本*查禁;一九一○年初又秘密印行两期后停刊。自一九○
六年九月第七号起直至停刊,都由章太炎主编。
〔10〕“俱分进化”章太炎曾在《民报》第七号(一九○六年九月)发表谈佛法的
《俱分进化论》一文,其中说:“进化之所以为进化者,非由一方直进,而必由双方并进。
专举一方,惟言智识进化可尔,若以道德言,则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若以生计言,则乐亦
进化,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之随形……进化之实不可非,而进化之用无所取;自标吾
论曰:‘俱分进化论’。”
〔11〕梁启超参看本卷第319页注〔6〕。他逃亡日本后,于一九○二年在横滨创
办《新民丛报》,鼓吹君主立宪,反对民主*。章太炎主编的《民报》曾对这种主张予以
批驳。
〔12〕和“××”的×××斗争“××”疑为“献策”二字,×××指吴稚晖。吴稚
晖(名敬恒)曾参加《苏报》工作,在《苏报》案中有叛卖行为。章太炎在《民报》第十九
号(一九○八年二月)发表的《复吴敬恒书》中说:“案仆入狱数日,足下来视,自述见俞
明震(按当时为江苏候补道)屈膝请安及赐面事,又述俞明震语,谓‘奉上官条教,来捕足
下,但吾辈办事不可野蛮,有释足下意,愿足下善为谋。’时慰丹在傍,问曰:‘何以有我
与章先生?’足下即面色青黄,嗫嚅不语……足下献策事,则rrr言之。……仆参以足下之
屈膝请安S胛盼康び锒�嫔�嗷啤��幸灾猺r之言实也。”后来又在《民报》第二十二号
(一九○八年七月)的《再复吴敬恒书》中说:“今告足下,rrr*艘荒挥眩�八昀创擞卫�
�肫拖嗉��灯涫隆��阆录燃�震,而火票未发以前,未有一言见告;非表里为奸,岂有
坐视同党之危而不先警报者?及巡捕抵门,他人犹未知明震与美领事磋商事状,足下已先言
之。非足下与明震通情之的证乎?非足下献策之的证乎?”〔13〕×××指蓝公武。章太
炎在《民报》第十号(一九○六年十二月)发表的《与人书》中说:“某某足下:顷者友人
以大著见示,中有《俱分进化论批评》一篇。足下尚崇拜苏轼《赤壁赋》,以《红楼梦》为
成佛之要道,所见如此,仆岂必与足下辨乎?”书末又有附白:“再贵报《新教育学冠言》
有一语云:‘虽如汗牛之充栋’,思之累日不解。”一九二四年五月二十五日北京《晨报副
刊》发表有蓝公武《“汗牛之充栋”不是一件可笑的事》一文,说:“当日和太炎辨难的是
我,所辩论的题目,是哲学上一个善恶的问题。”按蓝公武(1887—1957),江苏
吴江人。早年留学日本和德国。曾任《国民公报》社长、《时事新报》总编辑等职。又章太
炎函中所说的“贵报”,指当时蓝公武与张东荪主办的在日本发行的《教育杂志》。
〔14〕一九○八年作者在东京时曾在章太炎处听讲小学。据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
记·从章先生学》中说:“章先生出狱以后,东渡日本,一面为《民报》撰文,一面为青年
讲学……我和鲁迅极愿往听,而苦与学课时间相冲突,因托龚未生(名宝铨)转达,希望另
设一班,蒙先生慨然允许。……每星期日清晨,我们前往受业,……先生讲段氏《说文解字
注》、郝氏《尔雅义疏》等”。
〔15〕章太炎这几句话,见《民报》第六号(一九○六年八月)所载他的《演说
录》:“近日办事的方法……第一要在感情,没有感情,凭你有百千万亿的拿坡仑、华盛
顿,总是人各一心,不能团结……要成就这感情,有两件事是最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
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
〔16〕袁世凯参看本卷第128页注〔3〕。〔17〕《中华*解》发表于《民
报》第十五号(一九○七年七月),后来收入《太炎文录·别录》卷一。
〔18〕投壶参看本卷第321页注〔22〕。一九二六年八月间,章太炎在南京任孙
传芳设立的婚丧祭礼制会会长,孙传芳曾邀他参加投壶仪式,但章未去。
〔19〕七被追捕,三入牢狱章太炎在一九○六年五月出狱后,东渡日本,在旅日的革
命者为他举行的欢迎会上说:“算来自戊戌年(1898)以后,已有七次查拿,六次都拿
不到,到第七次方才拿到;以前三次,或因别事株连,或是普拿新党,不专为我一人,后来
四次,却都为逐满独立的事。”(载《民报》第六号)至于“三入牢狱”,据《太炎先生自
定年谱》可考者为两次:一九○三年五月因《苏报》案被捕,监禁三年,期满获释;一九一
三年八月因反对袁世凯被软禁,袁死后始得自由。
〔20〕“小人不欲*之美”语出《论语·颜渊》:“君子*之美,不*之恶;
小人反是。”
〔21〕“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语见韩愈诗《调张籍》。〔22〕《章氏丛书》
浙江图书馆木刻本于一九一九年刊行,共收著作十三种。其中无“诗录”,诗即附于“文
录”卷二之末。下文的《章氏丛书续编》,由章太炎的学生吴承仕、钱玄同等编校,一九三
三年刊行,共收著作七种。
〔23〕《同门录》即同学姓名录。据《汉书·孟喜传》唐代颜师古注:“同门,同师
学者也。”
参考资料:http://book.klmy.net/mj/qiejietingzawenmobian2005-2-26/670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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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太炎先生的二三事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2〕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这慨叹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家,太炎先生虽先前也以*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木板的《訄书》〔3〕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4〕和作邹容〔5〕的《*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6〕。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7〕,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8〕见杀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
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一九○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9〕。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10〕,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11〕斗争,和“××”的×××斗争〔12〕,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13〕,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容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14〕*元年*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死备哀荣,截然两样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见《民报》第六本)〔15〕,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16〕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解》(最先亦见《民报》)〔17〕,为巨大的记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壶〔18〕,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19〕,而*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之美”〔20〕,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21〕了!
但*之后,先生亦渐为昭示后世计,自藏其锋镳。浙江所刻的《章氏丛书》〔22〕,是出于手定的,大约以为驳难攻讦,至于忿詈,有违古之儒风,足以贻讥多士的罢,先前的见于期刊的斗争的文章,竟多被刊落,上文所引的诗两首,亦不见于《诗录》中。一九三三年刻《章氏丛书续编》于北平,所收不多,而更纯谨,且不取旧作,当然也无斗争之作,先生遂身衣学术的华衮,粹然成为儒宗,执贽愿为弟子者綦众,至于仓皇制《同门录》〔23〕成册。近阅日报,有保护版权的广告,有三续丛书的记事,可见又将有遗著出版了,但补入先前战斗的文章与否,却无从知道。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假使未备,我以为是应该一一辑录,校印,使先生和后生相印,活在战斗者的心中的。然而此时此际,恐怕也未必能如所望罢,呜呼!
十月九日。
CC
〔1〕本篇最初印入一九三七年三月十日在上海出版的《工作与学习丛刊》之一《二三事》一书。
〔2〕太炎章炳麟(1869—1936),又名绛,号太炎,浙江余杭人,清末*家、学者。光复会的发起人之一,后参加同盟会,主编《民报》。他的著作汇编为《章氏丛书》(共三编)。
〔3〕《訄书》参看本卷第193页注〔21〕。〔4〕康有为参看本卷第43页注〔11〕。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国外,组织保皇会,后来并反对孙中山领导的民主*运动。这里所说“驳斥康有为”,指章太炎发表于一九○三年五月《苏报》的《驳康有为论*书》,它批驳了康有为主张中国只可立宪,不能*的《与南北美洲诸华裔书》。
〔5〕邹容(1885—1905)字蔚丹,四川巴县人,清末*家。一九○二年留学日本,积极宣传反清*思想;一九○三年回国,于五月出版鼓吹反清的《*军》一书,书前有章太炎序。同年七月被清*勾结上海英租界当局拘捕,次年三月判处监禁二年,一九○五年四月死于租界狱中。
〔6〕这就是当时有名的“《苏报》案”。《苏报》,一*六年创刊于上海的鼓吹反清*的日报。因它曾刊文介绍《*军》一书,经清*勾结上海英租界当局于一九○三年六月和七月先后将章炳麟、邹容等人逮捕。次年三月由上海县知县会同会审公廨审讯,宣布他们的罪状为:“章炳麟作《訄书》并《*军序》,又有驳康有为之一书,污蔑朝廷,形同悖逆;邹容作《*军》一书,谋为不轨,更为大逆不道。”邹容被判监禁二年,章炳麟监禁三年。
〔7〕《浙江潮》月刊,清末浙江籍留日学生创办,光绪二十九年正月(一九○三年二月)创刊于东京。这里的两首诗发表于该刊第七期(一九○三年九月)。
〔8〕沈禹希(1872—1903)名荩,字禹希,湖南善化(今长沙)人。清末维新运动的参加者,戊戌变法失败后留学日本。一九○○年回国,秘密进行反清活动。一九○三年被捕,杖死狱中。章太炎所作《祭沈禹希文》,载《浙江潮》第九期(一九○三年十一月)。〔9〕《民报》月刊,同盟会的机关杂志。一九○五年十一月在东京创刊,一九○八年十一月出至第二十四号被日本*查禁;一九一○年初又秘密印行两期后停刊。自一九○六年九月第七号起直至停刊,都由章太炎主编。
〔10〕“俱分进化”章太炎曾在《民报》第七号(一九○六年九月)发表谈佛法的《俱分进化论》一文,其中说:“进化之所以为进化者,非由一方直进,而必由双方并进。专举一方,惟言智识进化可尔,若以道德言,则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若以生计言,则乐亦进化,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之随形……进化之实不可非,而进化之用无所取;自标吾论曰:‘俱分进化论’。”
〔11〕梁启超参看本卷第319页注〔6〕。他逃亡日本后,于一九○二年在横滨创办《新民丛报》,鼓吹君主立宪,反对民主*。章太炎主编的《民报》曾对这种主张予以批驳。
〔12〕和“××”的×××斗争“××”疑为“献策”二字,×××指吴稚晖。吴稚晖(名敬恒)曾参加《苏报》工作,在《苏报》案中有叛卖行为。章太炎在《民报》第十九号(一九○八年二月)发表的《复吴敬恒书》中说:“案仆入狱数日,足下来视,自述见俞明震(按当时为江苏候补道)屈膝请安及赐面事,又述俞明震语,谓‘奉上官条教,来捕足下,但吾辈办事不可野蛮,有释足下意,愿足下善为谋。’时慰丹在傍,问曰:‘何以有我与章先生?’足下即面色青黄,嗫嚅不语……足下献策事,则rrr言之。……仆参以足下之屈膝请安S胛盼康び锒�嫔�嗷啤��幸灾猺r之言实也。”后来又在《民报》第二十二号(一九○八年七月)的《再复吴敬恒书》中说:“今告足下,rrr*艘荒挥眩�八昀创擞卫��肫拖嗉��灯涫隆��阆录燃�震,而火票未发以前,未有一言见告;非表里为奸,岂有坐视同党之危而不先警报者?及巡捕抵门,他人犹未知明震与美领事磋商事状,足下已先言之。非足下与明震通情之的证乎?非足下献策之的证乎?”〔13〕×××指蓝公武。章太炎在《民报》第十号(一九○六年十二月)发表的《与人书》中说:“某某足下:顷者友人以大著见示,中有《俱分进化论批评》一篇。足下尚崇拜苏轼《赤壁赋》,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所见如此,仆岂必与足下辨乎?”书末又有附白:“再贵报《新教育学冠言》有一语云:‘虽如汗牛之充栋’,思之累日不解。”一九二四年五月二十五日北京《晨报副刊》发表有蓝公武《“汗牛之充栋”不是一件可笑的事》一文,说:“当日和太炎辨难的是我,所辩论的题目,是哲学上一个善恶的问题。”按蓝公武(1887—1957),江苏吴江人。早年留学日本和德国。曾任《国民公报》社长、《时事新报》总编辑等职。又章太炎函中所说的“贵报”,指当时蓝公武与张东荪主办的在日本发行的《教育杂志》。
〔14〕一九○八年作者在东京时曾在章太炎处听讲小学。据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从章先生学》中说:“章先生出狱以后,东渡日本,一面为《民报》撰文,一面为青年讲学……我和鲁迅极愿往听,而苦与学课时间相冲突,因托龚未生(名宝铨)转达,希望另设一班,蒙先生慨然允许。……每星期日清晨,我们前往受业,……先生讲段氏《说文解字注》、郝氏《尔雅义疏》等”。
〔15〕章太炎这几句话,见《民报》第六号(一九○六年八月)所载他的《演说录》:“近日办事的方法……第一要在感情,没有感情,凭你有百千万亿的拿坡仑、华盛顿,总是人各一心,不能团结……要成就这感情,有两件事是最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
〔16〕袁世凯参看本卷第128页注〔3〕。〔17〕《中华*解》发表于《民报》第十五号(一九○七年七月),后来收入《太炎文录·别录》卷一。
〔18〕投壶参看本卷第321页注〔22〕。一九二六年八月间,章太炎在南京任孙传芳设立的婚丧祭礼制会会长,孙传芳曾邀他参加投壶仪式,但章未去。
〔19〕七被追捕,三入牢狱章太炎在一九○六年五月出狱后,东渡日本,在旅日的*者为他举行的欢迎会上说:“算来自戊戌年(1898)以后,已有七次查拿,六次都拿不到,到第七次方才拿到;以前三次,或因别事株连,或是普拿新党,不专为我一人,后来四次,却都为逐满独立的事。”(载《民报》第六号)至于“三入牢狱”,据《太炎先生自定年谱》可考者为两次:一九○三年五月因《苏报》案被捕,监禁三年,期满获释;一九一三年八月因反对袁世凯被软禁,袁死后始得自由。
〔20〕“小人不欲*之美”语出《论语·颜渊》:“君子*之美,不*之恶;小人反是。”
〔21〕“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语见韩愈诗《调张籍》。〔22〕《章氏丛书》浙江图书馆木刻本于一九一九年刊行,共收著作十三种。其中无“诗录”,诗即附于“文录”卷二之末。下文的《章氏丛书续编》,由章太炎的学生吴承仕、钱玄同等编校,一九三三年刊行,共收著作七种。
〔23〕《同门录》即同学姓名录。据《汉书·孟喜传》唐代颜师古注:“同门,同师学者也。”
参考资料:http://www.tianyabook.com/luxun/qjtz3/00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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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作者:鲁迅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这慨叹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家,太炎先生虽先前也以*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木板的《訄书》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和作邹容的《*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
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一九○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容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元年*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死备哀荣,截然两样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见《民报》第六本),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解》(最先亦见《民报》),为巨大的记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壶,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
但*之后,先生亦渐为昭示后世计,自藏其锋镳。浙江所刻的《章氏丛书》,是出于手定的,大约以为驳难攻讦,至于忿詈,有违古之儒风,足以贻讥多士的罢,先前的见于期刊的斗争的文章,竟多被刊落,上文所引的诗两首,亦不见于《诗录》中。一九三三年刻《章氏丛书续编》于北平,所收不多,而更纯谨,且不取旧作,当然也无斗争之作,先生遂身衣学术的华衮,粹然成为儒宗,执贽愿为弟子者綦众,至于仓皇制《同门录》成册。近阅日报,有保护版权的广告,有三续丛书的记事,可见又将有遗著出版了,但补入先前战斗的文章与否,却无从知道。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假使未备,我以为是应该一一辑录,校印,使先生和后生相印,活在战斗者的心中的。然而此时此际,恐怕也未必能如所望罢,呜呼!
(十月九日。)
一九三六年
热心网友
时间:2022-06-28 07:09
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作者:鲁迅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这慨叹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家,太炎先生虽先前也以*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木板的《訄书》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和作邹容的《*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
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一九○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容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元年*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死备哀荣,截然两样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见《民报》第六本),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解》(最先亦见《民报》),为巨大的记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壶,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
但*之后,先生亦渐为昭示后世计,自藏其锋镳。浙江所刻的《章氏丛书》,是出于手定的,大约以为驳难攻讦,至于忿詈,有违古之儒风,足以贻讥多士的罢,先前的见于期刊的斗争的文章,竟多被刊落,上文所引的诗两首,亦不见于《诗录》中。一九三三年刻《章氏丛书续编》于北平,所收不多,而更纯谨,且不取旧作,当然也无斗争之作,先生遂身衣学术的华衮,粹然成为儒宗,执贽愿为弟子者綦众,至于仓皇制《同门录》成册。近阅日报,有保护版权的广告,有三续丛书的记事,可见又将有遗著出版了,但补入先前战斗的文章与否,却无从知道。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假使未备,我以为是应该一一辑录,校印,使先生和后生相印,活在战斗者的心中的。然而此时此际,恐怕也未必能如所望罢,呜呼!
(十月九日。)
一九三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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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28 07:10
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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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迅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764 更新时间:2005-6-26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这慨叹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家,太炎先生虽先前也以*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年之前,木板的《訄书》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和作邹容的《*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
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鬽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一九○六年六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佛之要道”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容笑貌,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元年*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死备哀荣,截然两样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见《民报》第六本),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中华*解》(最先亦见《民报》),为巨大的记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壶,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
但*之后,先生亦渐为昭示后世计,自藏其锋镳。浙江所刻的《章氏丛书》,是出于手定的,大约以为驳难攻讦,至于忿詈,有违古之儒风,足以贻讥多士的罢,先前的见于期刊的斗争的文章,竟多被刊落,上文所引的诗两首,亦不见于《诗录》中。一九三三年刻《章氏丛书续编》于北平,所收不多,而更纯谨,且不取旧作,当然也无斗争之作,先生遂身衣学术的华衮,粹然成为儒宗,执贽愿为弟子者綦众,至于仓皇制《同门录》成册。近阅日报,有保护版权的广告,有三续丛书的记事,可见又将有遗著出版了,但补入先前战斗的文章与否,却无从知道。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假使未备,我以为是应该一一辑录,校印,使先生和后生相印,活在战斗者的心中的。然而此时此际,恐怕也未必能如所望罢,呜呼!
(十月九日。)
参考资料:http://www.cul-studies.com/Article/essay/200506/233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