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2 19:11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3-06-24 01:02
当代文学在1985年前后开始自觉地以文化视角对人的生存状态作理性的审视。这一视角的确立,使文学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整体意识和民族(地域)意识。作品的历史纵深感强化,对各种文化的特殊性的认识也较以往的阶级学、社会学的表现更贴近人的深层内容。在民族因袭负荷被指出之后,新时期之初特有的那种意识到人性尊严的觉醒和精神独立的乐观情绪,便被忧郁、严峻的神色所取代。作家们不无担忧地发现:摆脱根深蒂固的文化羁绊,要比根治*环境、经济环境的变化艰难得多。对这种共识的表述各异,张炜的《古船》是当时较重要的作品之一。中国知识分子自鲁迅起就已掘出民族痼疾的根源所在,而近一个世纪的历史再次证明:在历史长河中,知识分子的呼声往往是那么的一相情愿,无助无奈,也于世无补。
反映改革时期,却是从历史、文化与人性的角度与深度同时推进:一个仅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作者,一个有沉重的道德感,忧患意识和理想主义色彩的作家,在《古船》中,以对历史血腥的真实还原与对现实苦难的直面相结合,在主人公抱朴的最终抉择中寓含了自己的期望:改革时期的民族文化人格亟待整合,民族发展要想避免重蹈覆辙,民族要振兴,必须作出新的文化选择。
《古船》以胶东小镇洼狸镇自土改至改革开放四十余年的历史作背景,展开了镇上隋、赵、李三家族间的恩怨。这是一段刚刚逝去的历史,带着几千年的深刻印痕,与现实紧紧交织。这段历史中,三家族间的恩怨与历次*运动相互纠葛:老隋、老赵、老李家人们的命运浮浮沉沉,仁厚的、刚毅的、怨毒的、痴狂的、伪善的、怪诞的灵魂不断地轮回和重现。而其中,作者最想凸出的,是历史进程中两股相互盘结较量的力:一股能够顺应和推动历史与人类的脚步,另一股则会死死地拽住历史的行进步伐。历史在这种盘结中艰难行进,有时会停滞,也有时甚至会反复,会出现历史洄流,这才是作者真正为民族忧虑的。那又是一段荒诞的历史。与人类自由要求的悖反,是这荒诞的根源:为着改变农民命运的土地*,在这儿被简化成了报复和杀戮;对剥削阶级特权的剥夺,被改造成了对个体生命的剥夺;从“*”中的夺权、绝食、致敬电,一直到洼狸镇的承包大会,历史不断地上演着荒诞戏。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安全需要都失去了保障,饥饿、寒冷、杀戮、冷酷吞噬着人们的生命。理性的丧失带来兽性的膨胀,洼狸镇上血流成河。对历史的拷问中,作者直*人性深处的扭曲与异化。那段历史同样充满了耻辱与苦难。人的尊严遭到肆无忌惮的践踏,隋家三兄妹苦难挣扎的焦灼沉重得令人窒息。现实承载着历史的重负,死人紧紧地拖曳着活人,《古船》中每一声沉重的叹息、痛苦的呐喊都扣击着人们的心弦。把笔触探及作为传统文化心理的母体与原型的农民文化意识、农村人际结构的深层,张炜的思考已提升到人类文化意识的哲学高度。
《古船》之所以震撼人心,关键在于它毫不讳饰地、充满道德义愤地拷问着历史,拷问着苦难、拷问着人性。对于极左路线、封建糟粕是怎样地与人性恶结合,干扰着无产阶级专政和阶级斗争、怎样造成了土改复查中和党内两条路线斗争中的冲突、流血,张炜不惮于作真实的揭示。赵炳形象当代形态上的典型意义因而生成。当代农村,封建阶级已被消灭,旧的所有制形式已不存在,它们会不会死灰复燃?还有没有有继承人?会不会借其他面目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还会不会有赵炳第二,赵炳第三?鬼影似的二槐——赵多多第二,不是已经开始作恶了吗?洼狸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迷信那些貌似权威的东西?压在民族身上的历史因袭何时能够摆脱?走向未来的坚实的起点在哪里?追问中,《古船》沉郁厚重因而产生。
胶东改革开放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日里夜里牵扯着一个胶东青年的心灵,基于深切的关注产生的思考不能不深刻,贯穿其中的故土情怀也不可能不强烈。《古船》中所描写的粉丝大厂,在胶东半岛上的招远、,作者的故乡龙口及莱阳几乎每个镇子上都有一两处。它们每年为当地经济创造的效益使之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之一。而每一个粉丝厂都有一片白沙地上,竖立着一排排的木桩,木桩之间的铁丝上晾晒的雪白粉丝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晾粉女工穿梭在木桩间,愉快的歌声感染着过往的行人。粉坊万一发生倒缸,全村都会慌乱。《古船》中的晒粉场位于海边,蓝天碧海白沙,一排排白亮亮的粉丝与蓝天上的白云有何不同?真正是作者记忆中美丽的故乡的写生画。地域色彩也成为《古船》的一个鲜明特征。这一切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的生活图景的真实再现,及小说中对粉丝产业对当地人们的意义的充分书写,源于张炜对故乡人民的深切真情,对故土风情的真切了解。而《古船》也因而成为作者最具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八十年代经典的现实主义作品。
与前期短篇小说相比,《古船》沉郁厚重,冷静的理性叙述与剖析代替了单纯的诗性发言,而又少有后来创作中的长篇心灵倾诉的说教嫌疑,所以,《古船》一直以来被许多评论认为是张炜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