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自有真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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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1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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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3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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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俊是那个订过娃娃亲,当兵前还口口声声说等复员了就娶山妮那人,没曾想,四年后这陈世美却非要娶城里姑娘了。
“大娘,你得给我最主,他不要我了,我可咋有脸活。”
“山妮别着急,大娘给你出这口气,等他们进门了,你看我脸色行事。”
阿俊之所以先斩后奏就是因为家母说一不二,要是把和秀芹的事透出来,恐怕就当马上和山妮晚婚,他老母那对山妮是百分之一百二的满意,岂能容他私自做主。
“娘,我回来了。”阿俊一进胡同就大声冲院子里喊起来,他知道大家都正院里喝茶等他呢,一起都是,这次也不变样。
一步踏进院门,院里除了几只觅食的鸡连个飞虫都没看到,他心里开始发慌了,难不成老母真不能接受秀芹,妹妹回信没提老母是坚决反对的,越想心里越没底,脚下一不留意踩在了一坨鸡粪上,重心不稳甩了个仰面朝天。
“俊回来了,这唱哪出啊,搞这么大动静。”山妮一脚踏出门槛门,一抬头先看到散落的礼品和挣扎中的阿俊,又看到了用手掩着鼻子的秀芹,,她一手欲要去拉阿俊,可是腰不能弯太过,城市流行的超短裙会让她春光乍泄,秀芹欲罢不能的样子像新设计的木偶造型,可笑又可爱,山妮她原本只觉得生气,此刻却又有种莫名的开心。她内心出现一个小人的声音:你为什么非要喜欢阿俊,是真心喜欢吗?吗,阿俊和晓东到底谁才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阮东,从小就是山妮的跟屁虫,家里一旦有人送礼拿了好吃的,总会变着法的给山妮家送,就连村长老子给他买的脑白金,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天是正大光明的放到书包里,其实偷偷的都给山妮喝了,上初二的那年他爹花钱要把他转到外省的学校,分别的那个晚上晓东到山妮家告别,还给山妮送一个漂亮的饰品盒,山妮看到小皇冠的时候惊呼:太漂亮了!
“我不知道你要转学离开村子,也能给你准备礼物,等收到地址了我给你寄过去。”
“我才不稀罕礼不礼物,我只想知道我走了,你会不会忘了我。”
“什么话啊,这咋能啊,姑要是混不好,还指望去投靠你呢。”
山妮说送阮东到胡同口,开门后山妮家的黑狗一会跑前头,一会跑后头,胡同口那几棵小柳树轻轻摆动着绿丝绦,妩媚多姿,多情的扭动着小细腰,吹气山妮长发飘飘,空气里弥漫着海飞丝清香的味道,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默默地慢慢走着,快出胡同的时候,突然晓东扳住山妮的肩膀,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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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说风凉话,说话不会过过脑子啊。”阿俊不耐烦的吼叫打断声把山妮一把拉回了现实。
“你个小兔崽子,看把你能的。”话音未落他老母从堂屋出来。
“阿姨您好!这我爸妈的一点心意,请笑纳。”秀芹抽回手起身赶忙把礼物献上。
“你就是信了说的那秀芹啊,好好的城市姑娘为啥非要嫁给庄稼人,难不成你不知道他有人了啊!”
“阿姨,他未娶我未嫁,是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了,再说我都怀他骨肉了,难不成您不想要这孙子。”
到底是从大城市的人,见过世面,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明明错得很离谱却也能说得理直气壮,看她那副阴阳怪气欠揍的样,山妮鄙夷不屑,哼都懒得哼一声,任凭阿俊娘怎么呼喊,都也不回大步流星离开了。
山妮冲进自己家栓了大门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捧着爹的遗像嚎啕大哭一场,临了山妮喃喃自语道:爹啊,你救那人就是个白眼狼,你不该为了他把命搭上。
山妮永远忘不了,那年夏天出奇的热,水井里的*不知咋地不分黑白一直呱呱呱呱地叫,叫干了小河沟的水,满地死鱼死泥鳅,池塘里的荷花还没完全盛开已经开始凋落,风吹走残花枯叶在塘边淤泥上。
不知哪家的少年,约上小伙伴偷偷溜出大人的视线,走入塘央踩出了淤泥下的嫩藕,兴奋的他们无畏向前,忽然听到有人拼命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等阿俊醒来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他听说山妮爹为了救他出淤泥把命都打上了,他挣扎这跑过两条街,赶在出殡前双膝跪在棺前,头都磕破了,喃喃低语:叔,叔,你别嫌,我给你摔盆,我给你戴孝,我送你去那边。
转眼之间到了第三年,老天大旱必有大涝出现,接连不断的几天大雨终于把沟壑填满,水井的水漫到了水沿,天境胡同里的水像小泉注入荷塘里边,天晴后,到处充斥着臭烘烘的味道,处处狼藉一片。
山妮家的西瓜地被水淹没了,圆圆的西瓜变成了一个个瓢,人欺人不算欺天欺人治不地,山妮她娘觉得没活路了,中午下坡就都没回投了塘,和她爹一样从塘里去了那地方。
“山妮啊,别哭坏了身子,以后大娘就是娘,谁给你不痛快了,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七十年代的农村是贫穷的单调的,白天去生产队干活,晚饭后一家人围着个煤油灯各自为王,孩子依靠在大人身边听闲篇,有手艺的妇女纳鞋底做针线,家里有爷爷的大都抱着烟匣子卷旱烟烟叶,准备明天下地干活的时候吃,低矮破旧的房子里奶奶放下纺车,开始端个破瓷盆子处处进进,一会端猪食,一会给鸡鸭喂食,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山妮自从搬到阿俊家后,成了阿俊奶奶的尾巴,奶奶纺线的时候,她帮着挂线接线,奶奶做饭的时候她就帮拉封箱,就连奶奶洗碗刷锅她也凑跟前帮拿筷子碗,“我的儿啊,快歇了吧,明天还要上学堂呢,可不敢起晚了。”奶奶总是慈祥的摸摸她的头催她早睡下。
可是她那里睡得着啊,一闭上眼就想你自己的爹娘,爹说等长大了带她回北京看看,那里是她的根,有他们的亲人,爹是因为娘做了没返程的知青,因为娘的父母在他刚下放那会为了保护他失去了生命,娘不愿意去陌生的城市他只能留下来陪着,爹说山妮长大了,得去爷爷奶奶那个家认祖归宗,可娘却说,城里的规矩比天大,一个乡下姑娘满身土腥子味,哪都不去初中毕业了就近找个好婆家,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跑那么老远干什么。
“山妮啊,还躺炕上烙煎饼呢,睡不着来妹边上一起。”阿俊娘贴了一锅混面饼子,戗出来放篦子上晾着等明早上学的一人带两个在学校中午吃,学校离家三里半,每天早上去,下午天快黑了才回来。
“娘,不用了,一会奶奶进来了我就睡着了。”
山妮比阿俊妹妹小美大半岁,人家小美天天无忧无虑很开心,可山妮装着太多心事,怎么也笑不出来,父亲走了七年了,母亲也已经走了四年多了,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爹娘那么爱她,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着,爹娘怎么会连句话也不留就离开她。
床棱外,月亮从东边转到了中间,柔柔的月光碎片散在炕前,奶奶已经打起微鼾,山妮的眼皮打架了,月亮的银光不再闪闪,慢慢变成一条细线,藏进了最后一次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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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妮从筐里把棒子一个一提溜出来,菜刀起落棒子腚,青皮一下绽开笑容,露出一排排整齐的大金牙,有点试图躲藏在浅褐色的胡须后面,山妮轻轻搓两下,扯下一把胡须丢皮里,把洗好的棒子一个个丢到大锅了,用火棍把锅底的干柴挑一挑,努力让灶火不冒烟火焰却能升高。
棒子熟了,香气扑鼻,该收火了,山妮把火势旺的干柴插进灶灰里,学着奶奶的样子用炊帚点些水在灶坑下。
一想到奶奶,她不由留下两行热泪。
那天下午,她和阿俊假期打工的罐头加工厂开工资了,下班后阿俊娘去大胖家买猪肉炖了半锅红烧土豆,邻居四大牙馋虫勾出来了,提了壶烧酒找阿俊爹一起猜拳,喝醉的四大牙开始满嘴胡话不断,一会说山妮她娘是狐狸精,一会说山妮长大了也会害人不浅,实在听不下去了,山妮和奶奶喂完猪就早早上炕睡觉了,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挪开了她的枕头,掏出了娘留下的一个玉镯和一对玉坠子,山妮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她看到一个有个黑影一下闪进了明屋里。
那个年代,除了辛勤劳动者也不乏有偷鸡摸狗的不务正业之人,因为都是乡里乡亲的,即便是抓住了也就是要回东西发落几句,一般就这么翻篇算了,可是相亲们的善良却纵容了几个恶棍,说什么贼不走空,就算是是人赃俱获有时候居然会百般抵赖,那晚黑影打开堂屋门的时候,月光里山妮看清那是四大牙的背影。
爹喝多了醒酒都耽误出到队上工了,娘忙着去掰棒子挣公分,山妮还没来得及急说昨晚的事,大人都出门了,只有奶奶她还在为昨晚没能帮到山妮自责,伺候完六畜后,奶奶叫上阿俊和山妮去了四大牙家。
“嫂子,真没拿,我早金盆洗手不干这行可,不信你进来翻翻。”
奶奶不顾四大牙装出的一副可怜兮兮样子,颠颠着一双小脚就进了屋里,她掀起炕席子看看连个毛票都没有,揭开米缸看到见底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四大牙,东西在你身上吧,你让我看看。”姜还是老的辣,奶奶话一出口,四大牙话塞了,腿也打起摆子来,阿俊和山妮对望一眼,刚要向前,四大牙一把推开奶奶就往外跑,只听哐嘡一声,奶奶被四大牙推倒屋门上,顿时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人一下就瘫倒在地。
奶奶的走,一家人把气撒在山妮身上,任凭山妮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因此也就做实了山妮是扫把星的口实,镯子村公所抓了四大牙给要回来了,可奶奶那个这个家里最护着她的那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今晚的月亮总往薄薄的云层藏,时隐时现有时眨着眼,好像在对山妮说:快快进入梦乡,我带你去远方。
一条条平坦的大道,绿树排两旁,没有大山阻挡,田野越来越小,一排排高楼平地起,远远只看到无数格子窗,一双花白头发的老人望着黑白老照片上的父亲,竟有两行浊泪流下来,无声的哭泣击打着山妮的心,像针扎一样游离在肌肤的每一寸,她多想喊一声爷爷奶奶。
醒来的时候,手中依然紧紧握着父亲下乡前留下的唯一的老照片,原来这是个梦境。
山妮最近有些失眠,总是睡得很浅,连小美和他娘躺在炕上睡前得聊天都能听得见,小美说,她和阿俊必须上高中,山妮就算了吧,哥也没再说要和她一起呀,娘说,你哥欠人家的,她要上砸锅卖铁也要供,是走是留山妮自己说了算,人在做事天在看,不能坏了良心。
皓月当空,月光明亮散一地碎银闪闪,山妮思绪万千,八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她真得很厌倦,心酸的往事不堪回首,就都让这月光带走吧,她要选择离开,离开这个不是家的家,这个家注定给不了她真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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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就想不去上学了,你给我在镇上找个活干吧。”
“真不想去了,你可想好了,可不是咱不让你上的。”
“不上了,我想好多天了。”
“正好,阮东她姑让阮东爹给找两个服务员,你要真想干活,咱去问问。”
阮东考上了塘沽一中,听说是过继给了二姑,前阵子摆了两天酒,乡亲们去了很多,阿俊和小美也去了,可是那她要去割羊草,等第二天和娘磨面回来,听说阮东走了。
“阿俊娘,山妮学习不是挺好吗,不上就可惜了了。”
“女孩子嘛,不上也罢,她想去就让她去吧,走出咱这大山到大城市好好见见世面。”
远洋公司在体育场附近,船员不出海的时候除了黑白颠倒的睡个饱,剩下的时间大都泡在了体育场。
阮东姑的酒店就在体育场对面,出海回来放松的船员大都不愿意按时在公司就餐,就在她这打卡了,因此她这每天都会营业到很晚。
“老板娘,今晚大雷庆生,给准备个房间,五点到啊。”大副老耿来电话定包间。
“山妮,别在白案帮忙了,赶紧把聚贤厅换成生日宴摆设,先按照十二座。”
年轻人喝啤酒,不靠杯对嘴吹看瓶子里剩多少,夜幕降临喝到子夜时分,十一个人喝掉了不止十捆,满桌子狼藉,剩汤剩菜得味道充斥整个房间,有瓶红酒不知斟出多少,瓶子歪倒瓶口滴答一片,把白色桌布渲染。
那个蛋糕,巧克力蘸在奶油里,糕胚还在硬壳的盒子没打开,山妮好想吃一块,刚来那个月,阮东过生日,她一口气吃了三块,可甜可甜了。
这么晚了,只有她和后厨小丁在值班,小丁说我们吃就行,客人走了,蛋糕又不能放冰箱保存,不吃就扔垃圾桶呗。
山妮比小丁晚来半年多,和前台齐蓓蓓差不多时间,小丁是大厨老李的侄子,相当船员没通过,暂时学习配菜,比齐蓓蓓对山妮客气多了,都是关照她从不欺负,那齐蓓蓓仗着自己是当地人又时尚又漂亮,话里话外对山妮表示看不顺眼,就连老板给山妮涨工资她都说才来两个月,涨得太快了,压根看不到山妮忙上忙下一个人能抵上三个人用了。
整理完卫生,正在埋头吃蛋糕,突然大雷子回来了,他从转门里走出的那一刻,山妮把咬过的蛋糕藏到了后面,她讪讪道“你是来结账还是来取蛋糕呀”
“不买单,我在外面看你吃蛋糕的样子好看,进来陪你一起吃。”
晚上上菜的时候,大雷就老说山妮比走了的两个服务员好看,那几个船员起哄说喜欢就赶紧追求,别等名花有主了害单相思。
山妮把切好得蛋糕放到纸盘,拿把叉子当托盘里给大雷当餐桌对面。大雷说声谢谢,埋头就是一大口,抬头时奶油一鼻子一脸,山妮赶紧拿抽纸放他前面,没想到,大雷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吓得小丁都从赶忙起身过来瞧。
大雷用完了两盒抽纸之后,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他跟小丁要了根烟,第一口吸得太过猛,呛得他好一阵咳嗽。
“抱歉 ,不太会吸烟。”他冲着山妮苦笑着缓缓吐出几个袅袅娜娜的小圈,透过小圈大雷仿佛回到了童年。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大出血,最终没能抢救过来,奶奶把他带回河北老家养到考初中之前,上初中的第二年他爸给他找个后妈,带着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他没考上塘沽一中,后母一句“学习不行就上班吧”他失去了复读的机会,从肯德基到远洋公司他开始上班,为父亲的再建家庭买单:后母开车把人成撞植物人,一个无底洞到现在还在还钱。
终于听明白,大雷的生日就是她妈妈的祭日,这倒霉的孩子从小长在后母扎下的圈,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还是为大雷的不幸伤心,山妮禁不住啜泣起来。
“山妮,你可别哭,整得好像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你了似的,不行,下半夜我们值班,你去休息吧。”小丁可看不见山妮这架势。
听说那晚大雷真的每走,和小丁坐班到天亮,山妮第二天上晚班,回去宿舍一直睡到八点上班才回来。
从那之后,大雷经常来打卡吃饭,有事遇上店里忙还会搭把手点点菜收拾一下卫生,阮老板调侃他看上哪个服务员就赶紧说,别等变*家新娘剩下后悔,他摆摆手总说“出海太枯燥,端盘子收拾卫生充实生活”,听他这么说山妮也就放心了。
1985年,天津市区降雪13毫米,气温-3°,因为把工资都按月寄回阿俊和他妹上学了,山妮又套上了第一年从老家带来的军大衣,等下中班的时候大雷给送来一件波司登的长款羽绒服,她百般推辞不收,大雷说:“山妮,俺喜欢你,做我女朋友还不好?”
山妮裹着军大衣跑开了,阮老板喊住大雷讲给他山妮有婚约的事情。
“是,我懂了,那俺认她做妹妹总行吧。”
又是晚上值夜班,公司来打卡的都走了,只剩下两个路过的长途司机还在吃。
“服务员,来份猪肉馅饺子。”终于叫面食了,小丁麻利煮好饺子,他要和大雷杀一盘,山妮端上托盘把蘸料、蒜瓣、水饺一一放客人桌上,没想到,瘦个子客人的咸猪手环在她腰上面,她用力挣扎好几下都没能逃出魔抓。
“丁喆,客人找你”,急中生智,她冲前台小丁大喊。
两个司机和小丁大雷都去了体育馆派出所,山妮暂时在门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等阮老板到的时候,她除了把电话里的又说一遍,还告诉老板有个司机被他两个打破了头。
“山妮啊,不是叔说你,不就摸了你一下,咋就把事搞这么大。”阮老板的老公很不高兴了。
交了保释金小丁和大雷很快就回来了,忙完上午八点的早餐,山妮和小丁收拾下班。
“山妮,你那娃娃亲的人总之是会上大学的人,你现在赚钱供他上学,你敢保证他人心不会变啊,我看大雷是真的对你好,不出海就来帮工半年了不为一分钱。”
“我们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规矩,不能变。”
“你不该做酒店服务员,你人太漂亮又没心眼,换个工作吧。”
“不行啊,是婆婆娘让来阮老板这干的再说,我就是个初中毕业,不好找工作的。”
大雷快一个月没来店里了,以前出海最多也就十几天,山妮忍不住找丁喆打听缘由。
“听我叔说,他来和阮老板辞行过,说不在远洋公司了,去北京了。”
听到北京这个词,山妮不由自主摸向爹留下的手镯。
阮东放暑假了,说要回老家一趟,过年的时候山妮值班没回家,这次正好可以请假和他一起回。
“山妮,这是你第几次坐火车?”
“做过三次了。”
“你在我姑这干快三年了吧,你和我说过不到十句话,为什么老躲着我?”
“我是有婚约的人,不让人给你风言风语。”
老家的村里除了多出几排瓦房,也没什么变化了,羊牛拴在树荫下吃草,狗爬在青草窝里耷拉着耳朵伸着舌头小憩,听到脚步声,老远汪汪叫几声,表示完了身子都懒得挪动。
阮东爹把手扶拖拉机挺稳了,阿俊和阮东击过掌一个大大的拥抱,约好晚上再聊。
阿俊爹去邻村帮忙盖房子了,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小美去同学家玩了,山妮一进门,阿俊娘就拉住了她的手,“一年多不见,俺山妮出落的越发水灵了,还是城里水土养人啊。”
次日,上午去园里摘了卷心菜和豆角,等阿俊骑车去镇上买回几斤五花肉,他们包了三斤白面的饺子,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贵客呢,搞得跟逢年过节一样。
正午的时候,山妮去拜了爹娘,哭痛快了后,她坐下来开始和爹娘聊天,说了那个离奇的寻亲梦,说了离家这三年在天津的情况,最后说不想再回天津了,她想去北京找份工作干,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阿爹说的亲人。
“这不是大海捞针一样吗,仅凭一张照片一个手镯?快别折腾了,要找那也是以后得事。”
“是啊,是啊,你爹说的没错,你这还是孩子呢,去那么老远的地方,万一碰到怪人怎么办。”
回到家还没等山妮说话,阿俊已近把听到的都说了,引得他爹娘一顿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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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贸易公司来镇上招工了,村里的大喇叭连着广播好几天,山妮等阿俊娘同意后,在最后一天来到了报名处。
“你被录取了,一周内拿这个录取通知书到厂部报到,按规定工作学习满两年可以转正。”
五天了,外贸公司只招聘到七个人,山妮觉得自己好幸运,对两年后能吃上商品粮更是充满期待,她想过城里人的生活,不必为春耕秋收忙碌,手上再也磨不出血泡,也不会再累的腰疼不敢翻身了。
“去不得,这还没上班呢就要先交上八十块钱,还说能转正,这不骗人的嘛。”
阿俊高考落榜了,一家人正烦着呢。
“我不复读,我要报名去参军,听说这次招兵有去新疆的名额。”
阿俊爹自从上次帮工从屋顶摔下来,摔折了左腿,躺了半月还不能下床,听儿子说不上学了,气的指着鼻子骂他是不争气的东西,死狗扶不上墙。
山妮没能去青岛外贸,不过她得织补手艺被镇上的一家裁衣店老板看上了,老板直接预支三个月一千块工资让她去上班,这可乐坏了阿俊娘。
镇上的裁衣店只是老板的一个分店,她在城里还有两个店呢,一个是婚纱摄影,一个是高档定制,她说山妮先在镇上的店里学习,等出徒了可以到市里的进修。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年关将至,农村的腊月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大集,琳琅满目的年货挤着眼等你掏腰包带走,忙活一年了,哪家都是甩开膀子的买吃的穿的,讲究的人也少不了量身定做新衣服。
山妮来店里后,老板只要在店里就经常手把手教她裁剪衣服,一个来月她连塌肩的驼背的都能应付了,那两个早她来的师姐裁个普通裤子还行,老板说山妮是块料,不出两年准成高级制衣师。
大年三十下午,老板从城里回来了,给三人发了年货,还包了红包,山妮打开一看足足二百元,加上这月工资那就是五百五,九十年代农村人均月收入不足三百,她毫不犹豫答应老板明年陆续好好干。
过了初一是十五,正月十六那天老板开车来山妮家,过年的话和礼物都送上,趁着阿俊娘高兴头上她说:“大娘,让山妮去我城里的店上班吧,这孩子悟性很高,培养她当个师傅啊。”
“这哪行,去城里春种秋收一点忙都帮不上,阿俊不在家,小美要上学,她再有了,指望我们老两个咋行。”
到底是城里的大老板,见过世面的人,她直接说:“是山妮漂亮又能干,你有顾虑吧,我给你打包票,你家这没过门的媳妇安全着。”
上班第一天,员工聚餐,大家都要花点心思打扮打扮,自己家有摄影师有服装肯定拍照啊,不光是记录美好时刻,顺便做宣传。
当婚纱店的化妆师见到山妮,直接对着老板大喊:太有韵味了,上古装拍成经典!
那时候卡西欧数码相机刚出世,像素低的可伶,老板决定数码和胶片都用上,那个上好装的山妮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光芒,事实证明,那天的拍照成了店里的宣传片,还上了电视呢。
山妮不但制衣技术好,还成了老板家的衣模,她穿什么款式颜色客人就喜欢定什么样的,她的照片拍成什么样的风格客人就喜欢拍什么样的,山妮得人生巅峰来来。
她开始憧憬着未来的美好,阿俊说他正在申请志愿兵,那她可以随军,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幻想与失散亲人相聚的场景。
“山妮啊,这可咋办呀,大娘可咋办呀?”
“我走呗,这些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离开村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山妮,别喝了,就这么个人,不成也挺好的,咱以后肯定能遇上好的。”老板娘用尽洪荒之力想要把山妮拖走,可山妮直接拿起瓶子把就倒到了头上。
“山妮。”老板娘大声惊呼道,山妮晕倒了。
当山妮醒来之后,第一眼她看到了阮东,她揉揉眼睛再看一遍,还是阮东。
“醒了,喝断片了吧。”
“你不是在天津吗,怎么跑这儿了?”
“来开个座谈会,和几个朋友吃烧烤这不就碰上你了呗。”
俗话说两座山不见面,两个人只要有缘总能相见,这不一别几年却又见了。
出院后,山妮领了两个月的假,她要去北京寻亲,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在这个世上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仅凭一张照片和一个手镯,两个月她的多方奔走都无果,连一点点信息都没有查询到,每到一个派出所都是查无此人,难道父亲用的不是真实的姓名?
“阮东,还是没有找到,知青办的人说一有消息会通知的,看来只能先回去了。”
“不回去了吧,你来天津吧,山妮,我都等你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不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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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会乱点鸳鸯谱,也会*之好牵线搭桥好姻缘,山妮和阮东终于走到一起了,婚礼上,阿俊来了,他喝多了,他说他是山妮的大哥,他愧疚,他一辈子心里都不好过,他说还好有阮东,山妮跟了他享福了。
婚后,山妮开了一家服装店一家织补店,她只做女装,尤其是旗袍,古典的东方神韵和时尚的就行款,引得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往她店里钻,她从普通的羊毛衫到奢侈品都织补,手艺好顾客都直夸赞,说她人漂亮心也善,技术好会赚钱,听说她后来年年招不少学员。
一晃而过,如今山妮家儿子考上威海大学了,开学正好路过济南,打电话说要到舅舅家聚聚,这孩子和山妮一样特别喜欢吃刚钓的烤鱼,每次到舅舅家,从鹊山水库到卧虎山,从大寺河到长清县,哪次都是在河边扎营一两天,这次阿俊又买加了两根自动钓竿,坐等大外甥来了出发上次去的滴水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