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李清照词中的“愁”字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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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15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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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0 23:42
李清照词作中“愁”的求解
“愁”字在李清照的词作中频频闪现,就是那些通篇找不出“愁”字的词作,其表现的情绪,也大多与“愁”结下了不解之缘,或是少女的淡淡轻愁,或是闺中*的闲愁,或是离愁,或是“双溪舴艋舟”都“载不动”的愁,或“怎一个愁字了得”的愁。
她的“愁 ”,虽不如蔡琰的“悲愤 ”,也不像南唐后主的“粗服乱头 ”,声声哀泣,但却似乎更具感染力和穿透力,掩卷之时,那种透彻肺腑的力量由不得你不久久沉浸与回味,以至于使一些封建卫道者竟然感到惧怕,视为“不祥”之语。
为什么李词会如此专注于言“愁 ”,而其所言之愁又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呢?让我们先到历史的长河中去求解。言“愁”是我国诗歌的传统。《诗经》三百篇,很少欢乐的声音,大多是哀怨愁郁之作。屈原的忧愤中,失落与哀愁也是不可回避的因素。《古诗十九首 》,弹出了强烈的忧患音符。透过诗人对日常时世、人事、节候、名利、享乐等等的咏叹,我们仿佛看到了诗人那悲伤愁苦的面容,听到诗人那沉郁悲凉、*动不安的灵魂在呐喊、在叹息。曹操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李白狂放后的“举杯消愁愁更愁 ”、杜甫的“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诵转凄凉 ”,都无不跃动着一个“愁”字。“愁”成为了中国古典诗歌离不开的一个重要内容。
诗歌是抒情的艺术,而人的感情中,喜怒哀乐皆备,为何中国古典诗歌对“哀愁”却情有独钟呢?这要从民族心理特征中去寻求答案。中华民族基本心理特征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忧患意识 ”。“忧患意识”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心理,这种心理,在中华民族心态中表现得特别突出。从《周易》时代开始 ,“忧患意识”就已初露端倪。
春秋战国时期,社会激剧动荡,引起了人们的深深“忧虑 ”,为寻求忧患苦难的根源和解脱忧患的办法,各家各派参照《易经》的启示,提出了各种不同的观点,形成了儒、墨、道、法、名百家争鸣的局面。各家都开始了“自觉”的哲学探讨,从而正式开启了中国古代哲学史。汉末,开始了中国*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人们的生活中充满了苦难和忧虑,积淀在民族心理深处的“忧患意识”因为现实这一强有力的触媒,不可遏止地大量涌出。“忧患意识”这种中华民族的集体潜意识,成了中华民族心理中挥不走、抹不去、忘不了也无法回避的“情结 ”,也成了中国古典诗歌中恒久的主题。
处于宋词成熟时期的李清照,承接了前代积淀的“忧患意识 ”,浸染了诗词传统中的言“愁”因子,再加上时代社会变迁、个人身世苦难等诸多原因,成为宋代词人中集“愁”之大成者。她的词作中,言“愁”最多,其“愁”也最有份量,最具力度和魅力。
在李清照之前,民间曲子词尚显粗朴;唐代文人词数量太少,难成气候 ;“花间派”典雅华丽,轻盈婉约下的“愁”太弱太轻;李煜等南唐词人的亡国之愁,可谓奔腾汹涌,永无尽期。但它的指向太具体,虽然深刻,却显单纯。
宋代词坛上,言“愁”词人众多。只有李清照,在其众多言“愁”的词作中,表现了包容量极大、延展力极强的“愁 ”,这种“愁”(特别是后期词 ),是词人经历大悲大痛、大彻大悟之后的人生况味,指向似具体又超出具体对象,似单纯又极其厚重和绵长,不像晏氏的空泛,不似柳永的局狭,不像稼轩的凿实,也不同于苏轼的化为旷达。就是后来被尊为南宋格律词派一代宗主的姜夔,虽极尽幽冷之能事,但也不免显出情感贫乏,与李清照“双溪舴艋舟”也“载不动”的愁绪相比,自是难以续貂。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女人是作为附属于男人的一类而存在的。仕途*非男子莫属,女子只能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智慧、才情、抱负是男人世界里的词汇,人生价值的实现对女子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于是,和男人们比起来,女人们要承受更多的寂寞和凄苦。如果天生愚笨倒也罢了,偏偏又有那么一些女子,天份极高,才情极富,如果有让她们施展才能的天地,定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这样的女性,被锁在深深庭院中,蜷伏在狭小的空间里,命运只能随着丈夫的宦海升迁、爱情变化而浮沉。才情被压抑的郁闷、无力把握命运的悲哀、被动等待的焦虑、灾难与打击难以预测的惶恐,这一切,使她们的内心深处比男人更细腻、更深婉、更凄恻也更诚挚,更易于贴合“忧患意识”中最强烈、最动人的部分。
李清照无疑是这类女子中最典型的一个。优秀的家族遗传和良好的家庭教养使她才情卓绝;勤奋好强又使她欲与须眉一争高下。但她的天地终究只能在闺房。面对“卷帘人”的麻木不仁,她的灵魂在震颤发问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
从花朵的细微变化中,敏感的清照,参悟到了自身的生命状况,时光与青春,将在“雨疏风骤”中消去么?伤感自然而然占据了词人心头。丈夫的出仕远游,带走了她生活中聊以*的“同志 ”乐趣。“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普天下聪慧而又多情的女子,谁没有过类似的情感体验呢?只是道不出罢了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凤凰台上忆吹箫》)在思念丈夫的离愁里,一定还有别的感伤。
在她的前期词作中,常常浸满了闺中闲愁和思夫的离情别绪,深婉而又细腻,在“人比黄花瘦”的清瘦和憔悴中,自有一段蹙眉美人的清韵。她的“愁 ”,来自以下几方面的途径:在悠久的中华文化滋养下成长的李清照,不可避免地受到无处不在的“忧患意识”熏染;家庭内对她性格与天份的完好保护与社会对女性压抑的冲突,使她深刻地感受到女性的悲剧;敏感的女性心理,又使她极易感受到词感伤、忧郁的柔性品格,接受词言愁的审美准则;与丈夫的离别,不仅拨动了相思的心弦,也极有可能激起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向往而又注定与己无关,心中的愁绪便越加浓重。但这一切愁绪,在某种程度上被美满幸福的婚姻爱情生活轻轻化解了,与她后期词作中的“愁”比起来,前期的“愁”虽然深婉、缠绵,但在“闷损阑干愁不倚”的时候,相思的苦涩中也夹杂着爱情的些许甜意。
宋室南渡以后,清照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夫妇二人苦心收藏的十余屋金石书画被金人烧为灰烬,接着又在仓皇逃难中受尽惊吓。没几年,志趣相投,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丈夫却染疾早逝。国破了,家也亡了。先前在乱离中还有丈夫一起分担忧愁和痛苦;现在丈夫撒手西去,无儿无女的清照必须独自一人承受这灭顶之灾。透骨的孤寂、刻心的哀痛挤压着飘零无依的清照,化为词作中那慑人魂魄的“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声声慢》)
再也不是闺中女子的莫名闲愁,也不再是苦涩中夹着甜蜜的思念,这是经历了大苦大难、大悲大痛之后从心底里流出的带血的泪滴。满目凄风苦雨,满地憔悴黄花,雁鸣依旧,但故园缈邈、亲人难觅。这是痛到极致的人生之愁,一种永无尽期、永难解脱的愁。
这种已经不能用一个“愁”字概括与描述的心境,不再是对某一件两件事情的悲伤,不再指向某一种具体的灾难和打击,它包容了人世间一切的大苦大难、大悲大愁。
这种“愁 ”,在她晚年的词作中一直浓得化不开: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乏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当年“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活泼爽朗的姑娘,而今已是历尽人世沧桑的老妇,国残家破,夫死身零,无穷的哀伤,无尽的痛苦,都在“物是人非”之中,难以言说。愁是那样深重,以至于“双溪舴艋舟”也恐怕“载不动”了。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受尽了太多的磨难,想把这一切深深地埋在心里,不说也罢。但这一切早已化为血液,融入了词人的生命里: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拈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欲哭已无泪。欲喜又太沉。昔日“中州盛日 ”,早成过眼烟云。而今“帘儿底下”那“风鬟雾鬓”的老妇,咀嚼过太多的苦难。故国之思、亡夫之痛、飘零之感,这一切,都化成了一种人生况味,典重、厚实,而又绵长,无处不在,无时不显,挥不走,抹不去,更忘不了。
词人并不是一味哀嚎。哀嚎无度,心中苦痛再深,也难以打动读者。读李清照的词,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种对生命状态细微变化的敏感,那种历尽沧桑后透彻肺腑的凉意,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这种强烈的艺术效果,仅仅依赖于感情的真挚深切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诗词是抒情的艺术,宋词从某种程度上可说是言愁的艺术。但言愁不等于张口哀嚎。一味哀哭,反而难以引起共鸣。李清照无疑深谙个中三昧。
李清照词的言愁艺术,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探寻:
(一)独特的视角,使李词具有独到的表现力。
女性心理是温婉、细腻、敏感的天地,由于长期受压抑的社会处境,她们的要求常常被漠视,她们的情感得不到合理的倾诉,她们的愿望常常难以得到满足。对命运,她们只能逆来顺受。在充斥着否定因子的封建社会中,女性只有柔顺依从才会被赞美。男人的社会要求她们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要求他们泯灭自己的个性、才情,恪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规范,任由男性世界摆布。
封建观念和道德规范的压制,产生了两种结果:一部分被封建观念严重毒害的女性甘当“贤妇 ”,任由男性世界宰割;而另一部分女子,由于她们的聪慧,使得她们深深地感受到被压抑的痛苦。忧郁、感伤便常常萦绕心头。
李清照之前,也有不少作家写过女性的悲苦,但那大多是男性作家假托女子之口说出,终有隔靴搔痒之感。作为聪慧女子杰出代表的李清照,对于女性世界柔情之下的忧愁暗流,有着极深的体会。广博的学识与特殊的家庭环境,使得她对闺房以外的天地有了较多的了解。于是,她看待女性的视角,除了入于其内的对自我的观照外,还有超乎其外的高出于一般女性的审视。
她笔下的抒情主人公,也就是她自己,即使咏物,所咏之物也往往带上词人自己的痕迹。在词中,她多角度、多方位地展示了自己的心绪:青春期的淡淡怅惘,对自然节序变化的敏感与惆怅,对丈夫的思念与担忧,世态炎凉的折射,山河破碎、家破人亡的痛楚,历尽苦难的酸辛,对现实社会的失望,对理想境界追求而不得的苦闷这些心绪的抒写,为我们展示了封建社会中极具代表性的女性心理世界。
(二)意蕴丰富的意象的使用,是李词艺术魅力的重要成因。
意象是情感和形象的结合,是寄意于象,把情感化为可以感知的形象符号,为情感找到一个客观对应物,使情成“象 ”,便于观照玩味。李清照言愁往往不是直接说出,而是通过意象使愁变得具体可感又意蕴无穷、耐人寻味。
“黄花”是李词中的经典意象 。“人比黄花瘦”中,黄花成了人的参照物,高洁、孤傲、清寒的黄花,经风吹霜打已有憔悴之态,而重阳独守的人儿,却比黄花更为消瘦。词人的满腹忧愁、万千心事,都附在了这一“黄花”身上。“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黄花远不止于消瘦了,急风冷雨,早已使她凋零满地。词人的凄凉、悲伤、忧愁的情怀,也随着黄花飘洒而下,堆积满地了。
“梧桐”是李词中常用的又一个意象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句中,随风飘落的梧桐叶浸满了词人无法排遣的浓愁和孤寂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句子,因为融入了沉哀入骨的词人之情,才显得那样凄寒。
清照词中常用的意象还很多,如归雁、风雨、高楼、阑干、重帘、芭蕉、小舟、月、梅等等,在不同的语境中,融入作者复杂细腻的情感,极大地丰富了词作的表现力。
根据情感表达的需要,作者还常常使用一些特殊的意象,使词具有独到的表现力。如“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愁”竟然有了重量。舴艋舟载不动愁,既见愁之多,又有沉重压抑之感;出之以
“只恐”的假设,则可想见词人一任愁绪堆积,无心泛舟寻春的孤寂况味。亡国之痛、孀居之悲、沦落之苦,尽在其中矣。
(三)超越具象的情感抒发,使李词具有了广博的涵盖力和强烈的穿透力。
清照的词善铺叙,但这种铺叙不像柳永那样绵密、周邦彦那样详赡和刻意雕琢,而是见好就收,恰到好处。铺叙的目的,是为人物情感设置一个最适宜流露的环境。描绘具体物象只是手段,词人侧重表现的,是主体的感受、情绪、想象和意愿。这样,以具象为起点的词作,往往能突破具象的束缚、突破时空的界限,在体现强烈的主体个性的同时,具有了丰富的张力,包容、涵摄更多时空中不同个体的情感,引起普遍而又强烈的共鸣。
就如上文提及的《武陵春》,全词重心在“愁 ”,入笔却是铺叙: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风住尘香”句写眼前所见之景,狂风摧花、落红凋残的小小灾难刚刚过去。风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践马踏,化为尘土,所余痕迹,但有尘香。春光已难寻踪迹。眼前景引出心中思 :“物是人非事事休”;心中思化为人物情态:“日晚倦梳头”、“欲语泪先流”。
景物、情态的铺叙,为的是篇末一个极具份量的“愁”字。在晚春、日暮的环境中流露出来的,是一个痛苦的灵魂的颤动,这种凄恻难言而又深婉缠绵的愁绪,已经超越了晚春日暮、舟轻愁重的具象,成为一种极具典型性的情绪。在人生路上遭遇痛苦和不幸的人们,不论你在何时何地,心中的悲伤与忧苦,不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对应么?
历来为文士击节称赏的《如梦令 》词,“绿肥红瘦”的妙处,也离不开超越具象的情感。“雨疏风骤”具体而又不能排斥它的象征意蕴,“绿肥红瘦”的具体物象则可引发无穷遐想:淡淡的愁绪、微微的怅惘中,究竟包容了多少情思?是对百花的怜惜?是对春光的留恋?是对无情风雨的怨恨还是对卷帘人的恼怒?似乎都是,又都不尽是。青春女子似有理、似无理的微妙心理在与自然外物的敏感对应中,得到了超越具象的表达。
清照众多的言愁词作,皆能入于具象之内又能超乎具象束缚,所抒之情,不拘泥于一时一事,故极易引发欣赏者的情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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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0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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