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木棉槿时(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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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16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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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7 11:01
推开家门,是难得的饭菜香。妈妈看见她回来了轻声说了一句:“快洗洗手,过来吃饭。”木槿抿抿嘴,去洗手间洗了手。
吃饭的时候妈妈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仿佛是要弥补什么。她告诉木槿,自己的爸爸并不是外人口中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司机罢了,上次吵架之后他就找了份工作,没想到才过了不久…
木槿往嘴里送了口米饭,没说什么。
“小槿…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木槿还是低着头,看着菜,淡淡地说:“没什么对不起的。”
对于妈妈,她不敢再抬头注视,因为一看见她,就会想起那个无助的晚上,凌乱、不堪,木槿皱眉。
“你,高考考的怎么样我也没问,报了…哪里?”
“还可以,能上个大学。学校在南方。”
妈妈听完好像明显松了一口气。
木槿皱眉,放下筷子:“妈,如果以后你想对我说什么,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有问题直接问就好了,我会如实回答的。我吃饱了。”
转身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高三之后的假期应该是疯狂的,可是木槿的假期却极为平静。
香蕉告诉自己她要和海鸥去别的地方闯一闯,过个三五年再回来。她还说,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海鸥了。
木槿和瑞一也是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安笙那边也一直是悄无声息。
邵棉时偶尔会来,安静地陪自己一下午,然后吃顿饭就会离开。
而妈妈则是消失了一整个假期,要不是家里的衣服还在,木槿会以为这个家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下了场雨,新闻报道说是这座城市十几年一遇的大雨。
录取通知书湿漉漉地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木槿微微湿了眼眶。
上楼顾不得脸上身上的水,打开。红色的底金色的字体:
亲爱的木槿您好,您已被Z大广告学专业录取,请于9月4日来学校报到。
下面是一个红色的印章,很漂亮。木槿笑。
夜幕渐渐降临,木槿的手机响了,瑞一的声音淡淡的:“下楼。”
木槿皱眉,拿了雨伞。
看见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雨里,木槿跑过去:“你疯了?”
“为什么骗我?”他的眼睛很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木槿还想继续说谎:“我没骗你…”
“录取通知书呢,拿给我看。”
“瑞一,我…”
“你是不是认为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啊!我说我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只有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杨瑞一撕心裂肺的声音在雨天回响,清晰而洪亮。
“瑞一,你别这样,学校不近不代表以后就见不到了…”木槿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在心虚。
其实她是想不见的,最好以后都不见。
“把我推给安笙?然后你离开,是么?”他的手搭上木槿的肩膀,眼睛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吸进身体里。
伞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了,木槿站在雨中,不知道如何言语。
瑞一的手渐渐滑落,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木槿笑,她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他的影子都淹没在这场大雨中。
瑞一,我们的喜欢不过是一腔热血罢了。其实我没有告诉过你的是,对于你,我一直都是自卑的。你很优秀,又有着一张帅气的脸,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呢?优渥的家境,良好的成绩,小说里经常会有灰姑娘和王子终成眷属的结局,但是我知道,现实是不存在的。
安笙是喜欢你的,从第一眼开始。其实那时候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因为我和你是朋友,所以我和她才走到今天。每个人所付出的好都是需要回报的,安笙她了解你的一切。
那天的表白,是我为了挡住那些流言不得已的做法。当时我真的是很着急,我怕那些言论再伤害到你。当然,我也紧张,我怕你拒绝我。但是后来安笙告诉了我,说那天你是故意的,你安排好了一切,演了一出戏。你看,你这么聪明,我就只能乖乖配合了不是?我本以为只要有喜欢,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什么事能打破六年的感情呢?事实就是,有些事,它真的能。
一想起我妈妈和你爸爸,我就很恶心,更何况我还亲眼目睹了那不堪的一幕。你一定想象不到当我听到那些声音时的绝望,和当我知道那个男人是你爸爸时的崩塌。
我知道爱情是不犯法的,它没有贵贱之分,你故意瞒着我是为了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当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喝醉时找我的情景,你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像一个迷失的孩子,我很难过,因为你的难过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妈妈。
而且我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这是最致命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一不小心丧命在别的城市,也不会有人会为我掉一滴眼泪,所以我又怎么敢惊扰你,惊扰你那么纯粹的喜欢呢?
木槿在那些凌乱的时光中遇到你,已经是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我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爸爸妈妈给我的那一刀已经够我消化一生了。但是我却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喜欢这种情感的存在,它洁白无瑕,是一个美梦,就像你说如果四年之后我们还在一起,就结婚的那句话一样。
所以我曾用了一整个青春喜欢的男孩子,对不起。
木槿发呆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身后那张拨打电话的脸,带着多么多的恨,多么深的怨。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木槿抿了抿嘴唇,准备上楼。
一把伞悄然为她遮去雨水,一件衣服也搭上了肩。抬头,是一双淡绿色的眼睛。
木槿皱眉:“你怎么来了?”
邵棉时刚想说话,后面的铁棍向他袭来,闷哼一声。
他把木槿推开,大声喊:“跑!”
木槿扔下伞,拼命地像楼上跑去,锁上门,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怎么办,怎么办?
慌乱之中木槿报了警。
然后想了一下,又飞快地跑下楼。自己怎么那么傻,留他一个人在楼下怎么行?
尽管路灯很暗,木槿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血的颜色,深红,和地上的雨混在一起。
邵棉时看见她:“滚开!”
木槿摇头。
一个人,纵然再厉害也抵挡不住二十几个人的围攻。
她上前护住他。
为首的人说:“你就是木槿吧,你和我们走,我们就绕过他。”
木槿看了他身上的血,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没想到长的一般还挺有勇气。”
邵棉时用尽力气把她拉到身后,在腰后掏出一把*。
“我死了,她才能走。”声音淡淡地,雨水也冲刷不掉话中的寒气。
黑色的*口就这样对着那些人,没有惧怕,只有威严。
“假的吧,少糊弄我们。”
“我爸爸是毒贩,为了躲债有时候不得不采取特殊的东西,如果你想,就你可以试试。”
邵棉时爸爸的案子当时在电视上报道了一阵,关于他是毒贩儿子这点,周围的地区也早就流传过了。警车的声音传来,毕竟是别人雇佣的打手,不止于想失去性命,那些人也就不了了之赶紧跑掉了。
邵棉时草草地将*收起来,推开她,皱着眉:“没你什么事。”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木槿喃喃道。
“一会儿他们问你话,就说不知道,其他的交给我。”
邵棉时包扎好去接受询问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木槿按照他的话去做了,只是解释自己听见楼下有声音就报了警,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打架并不是大事,挑事的人也跑了,所以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从警局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发烧了。
邵棉时的伤口让他的发烧更为严重。
木槿给他喂了药,自己也喝了药,之后就在他旁边睡着了。一觉睡过去晕乎乎的,只是感觉有人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格外心安。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雨早就停了,外面的天格外的蓝。看着他们紧握的手,木槿悄悄抽出了自己的。
她去厨房煮粥。
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这样做?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声,邵棉时扶着墙站起来,木槿跑过去:“怎么了?”
少年的脸有些红,加上发烧就更红了,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厕所。”
木槿扶着他走到门口,他的手臂和后背伤的很重,一时间没法动弹。
“那个…要不…”木槿的脸也有些红。
“你出去!”声调抬高,显然是想掩饰什么。
木槿抿抿嘴,走进厨房。
邵棉时出来,就看见木槿煮粥的样子。她低着头,微微皱着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脸微微一红,走进卧室。
木槿的卧室很小,床却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一进门是一个书架,铁棒搭建的,上面放了不少书。
那本自己陪她去得到签名的书放在最隐秘的角落,盖着最好的包装,可见主人对它的重视。有东西在包装袋中露出了一角,拿出来一看,是自己送她的书签。
邵棉时抿抿嘴唇,扬了扬眉毛。原来她珍藏着他送到东西,还夹在她最喜欢的书里。
当时想送一个手工书签是突发奇想。盒子里她最在意的应该是那枚戒指吧,杨瑞一自己设计的,那又怎么样?自己可以做一个更好的。直接送她她一定不会接受,所以自己就做了一个书签,偷偷地放进那个盒子里。后来还暗自担心的好几天,她会不会看到,会不会退回来?现在看来,还好。
对于邵棉时来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得到她,而是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平安就好。对于他来讲,平安这件事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从初中开始就被追债,忍受着各种各样的伤,各种各样的眼光,各种各样的唾弃。所以平安,是他最大的希冀,他希望他所喜欢的女孩子可以平安,这样就足够了。
当他看见她站在雨中的背影,自己很想冲上去拥抱她,可是不能。对于她,自己又算是什么人呢?学生?弟弟?还是愧疚?他很想轻轻抱着她,闻着她的发香,问她愿不愿意忘记杨瑞一,尝试着喜欢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可是他没有勇气,他怕她会落荒而逃然后背负着更深的愧疚,他舍不得她难过。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做弟弟,更不想做你的愧疚,我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也想让你把所有的爱都给我。可是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邵棉时笑,苍白无力。
木槿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发呆。
“棉时,你怎么样?出来吃饭啦!”
他抿了一下嘴角,棉时,他喜欢这个称呼。
缓缓地站起来,头有些晕,走出了卧室。
桌子上是两碗白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看样子很不错。黄瓜的清香钻进鼻孔,邵棉时勾了勾嘴角。
“吃饭吧,发烧期间只能吃清淡的了。”
邵棉时点头,坐下。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木槿抿抿嘴,欲言又止。
邵棉时放下勺子,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下一句话。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总是带给你麻烦,我不想你再受伤…”
“那杨瑞一呢?”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沙哑。
木槿皱眉:“以后和他也不会…不会有联系了。”
皱着眉,他放下勺子,站起身。
“棉时,”木槿叫住他。“放手吧,我这种人,和谁在一起,那个人都不会幸福的。”
他回眸,冲着她咧了一下嘴角:“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邵棉时在木槿家里待了好几天,发烧的情况时有时无,循环了好多次,木槿想让他去医院,可是他皱着眉抗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别扭的男孩子。
还好,折腾了几天,烧终于退下去了。
木槿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报了D大。
他笑,轻声说:秘密。就没了下文。木槿皱眉,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望着她,眼睛里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灼热的目光让木槿的脸颊发烫。
“你…你伤好的差不多,那…那下午出去走走吧。”
她本想让邵棉时回去,但是想起他的房子抵押了出去,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总不能让一个为了自己受伤的伤员回到那个防空洞,于情于理都不对,反正家里也没人,留他在这里,也不碍事吧。
“一起么?”他挑挑眉,勾了勾嘴角。
木槿抿了下嘴,点点头。
他站起来,拉住她的手,木槿想甩开,可以他动了一下,差点跌倒,没办法,只能让他拉着。
一路上邵棉时都紧紧抿着嘴角,好像在忍着笑。
木槿打趣道:“憋着不难受吗?想笑就笑出来好了。”
邵棉时轻轻咳了一声,继续抿着嘴角。
真是别扭的可爱。
“快开学了,你准备几号走?”木槿问。
“你几号我就几号。”声音淡淡的,一如既往。
“那就2号吧,提前买票,到那可以熟悉一下环境。”
“嗯。”
看着他笃定的脸,木槿低下头。
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他进了一家服装店。
少年一脸疑惑。
“开学前总要买几件新衣服。”她的眼睛中露出明媚的光。
邵棉时任她拉着,游走于各个店铺。
木槿看中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剪裁的手法干净利落,很适合他。
他推着他走进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
木槿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件了!”
然后狠下心,把自己攒了很久的打工的钱贡献了出来,安慰自己,钱乃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邵棉时左手提着衣服,右手紧紧地拉着木槿的手,他露出了笑容。
昙花一现,却惊叹了木槿。邵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脸颊旁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上扬的嘴角展开的弧度刚刚好,主要是眼睛,淡绿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像是小孩子考试考了满分那样知足和幸福。
笑容很短,但是木槿却把它记在了心里。
“看够了?再看我要收费了。”邵棉时看着她,声音中透着愉悦。
木槿转过头,小小地“切~”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木槿买了很多蔬菜和水果回家,塞满了冰箱。
在楼下的时候木槿看到了安笙。
木槿让邵棉时先上楼,她等一会再回去。邵棉时的眼睛中透露着关切,木槿抿抿嘴说没事。
“你们?同居了?”语气有些讥讽。
木槿皱眉,该怎么解释好呢?越解释越乱,所以自己干脆闭嘴。
“有事吗?”木槿转移话题。
“没有,快开学了,来看看你,以后…有可能就见不到了吧。”安笙笑。
“嗯。”木槿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下。
柳树的树叶滑在脸上,柔柔的。
“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毕竟我和瑞一都不在你身边。”
木槿点点头。
“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木槿点头。
“我已经不恨你了,真的。”
木槿抿着嘴,点点头。
“我和瑞一,我们在一起了。”
木槿猛地抬头,然后垂下去,点头。
安笙打了招呼,就走了。
原来前面说了那么多,只为了最后一句话。木槿笑,上楼。
邵棉时已经在厨房忙活了,木槿走上去:“你在干嘛?”
他熟练地切着菜:“做饭。”
木槿挑眉:“邵大厨,辛苦了!”
邵棉时抿抿嘴,没说什么。
木槿把他推开:“我来吧。”
他犹豫了一下,让开了。
坐在客厅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想到这顿饭是为了自己,邵棉时就忍不住勾起嘴角,最近笑的好像有点频繁。
安笙来找她的那一刻自己是担忧的,他怕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会被安笙用杨瑞一那三个字打破,看到她回来,自己稍微放下了心。原来真正在乎一个人就会变得格外地小心眼儿,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溜走。
一桌子的菜,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
邵棉时犹豫了一下,打破了僵局:“票我买好了,2号早上八点,34个小时的火车。”
听到34小时,木槿明显愣了一下:“这么久?”
“嗯,高铁和飞机都没有票了,只剩下火车。”
其实听到34小时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次,终于可以离家远一些了,但是对于第一次远行,自己还是有些担忧的。因为这一去,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邵棉时吃过饭就走了,他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本想留下来先帮木槿的,但是她拒绝了。
木槿收拾了碗筷,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物品。
书架上的书很重要,但是都拿过去不现实,自己只带了一本,就是有着签名的那本,里面还夹了一个手工书签。衣服不是很多,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是妈妈给她买的,她说上学会用到。木槿没有推辞,就收下了。最后一样东西是最重要的,那个铁盒子,把它塞进行李箱之后,木槿坐在屋子里发呆。
好像,真的没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了,自己几号走,几点走,没有人过问。终于弄丢了杨瑞一,弄丢了安笙,那么自己还剩下些什么呢?她不得而知。
临走之前木槿去了星耀别墅群,想去看那个老奶奶,毕竟她曾经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到了那才知道老奶奶早就走了,而别墅也早就抵押出去了。那一刻木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邵棉时过的好不好,他欠的债还的怎么样了,他现在住在哪?他一个人怎么办?
回到家,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木槿想起了安笙来自己家的那一晚,她们说了很多,那时候,她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第二天木槿独自去了墓地,她带了很多水果和纸钱,去看望了爸爸和姥爷,在姥爷面前她说了很多欢喜的事情,比如自己是怎么逆袭的,从学渣到伪学霸,再讲了很多有趣的事,她终于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到了爸爸那里,木槿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香炉里的香都快燃尽了,她才喃喃地开口:“爸,我要走了……再来看你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希望你能原谅。”木槿擦了擦冰冷的墓碑,转身离开。
没有太多的告别,没有太多的行李,更没有太多的眼泪,就这样,她和邵棉时登上了清晨的火车。当车上的播报员机械的声音响起时,木槿还宛若在梦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