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韧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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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20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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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4-11-17 10:24
人们常用鹰击长空来形容生命的高度,用浩如大海来形容生命的广度,但是,我素不知道生命的韧度该怎样形容,直到有一天,我竟会哭得那么狼狈。
这是真实的人和事。
(一)
几年前,铁哥们老吴要结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哥几个欢呼雀跃,决定小摆宴席,欢庆我们的朋友小圈里“扫光行动”*成功。老吴其实比我还小几个月,之所以喊他老吴,是因为他是我们几个好朋友中最后的“老”光棍,老吴的母亲过世的早,家里很穷。不知道哪位有才的哥们开始先喊他“老吴”的,总之是起到了鞭策后进的作用,从那时起,老吴搞对象更卖力了,不久就传来“捷报”。
老吴结婚那天,我们像过节一样狂欢。闹洞房时,我像一个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一样,率领哥几个玩着一个又一个“节目”,其间妙语如珠,引起阵阵哄笑和掌声,一个哥们小声给我说,你光玩“文”的,别玩“武”的,老吴媳妇有喜了。我一听,更兴奋了,说,下面请大家“默哀”三分钟!我发布一个重要消息!大家谁也没注意“默哀”这个词用得有多煞风景,只是跟着起哄。我瞅了一眼被哥们“押”在墙角无力护花的老吴,老吴目不转睛地盯着媳妇儿,眼里满是怜惜,像一个随时要冲过来保护她的雄狮,脸上却掩不住无比的幸福。
岂料一语成谶!两个月后,在回乡下省亲的路上,老吴媳妇乘坐的大巴车和大雾中疾驶而来的卡车相撞,车辆当场爆炸起火,老吴媳妇不幸成为十五名遇难者之一!腹中的胎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没来得及享受一下爸爸温情的吻,甚至没来得及用上准备了数月的第一声啼哭,就随着妈妈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这该是什么样的伤痛啊?!蜜月的温存甜蜜还声声在耳的老吴,还在憧憬着孩子呱呱坠地的老吴,幸福的梦想嘎然而止。
(二)
我们哥几个刚刚兴高采烈地参加了他的婚礼,又悲悲切切地参加了新娘的葬礼。那天,老吴自己蹲在墙角,狠命地一支接一支抽着烟,好像烟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这是怎样一副神情啊!他佝偻着身子,像缩成一团的霜打的茄子;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土,像是从地上刚爬起来一样;眼睛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像是安装在脸上的假眼睛。忽然,他的眼睛泛起了光泽,又流露出闹洞房那天那样的疼惜,脸上还漾起了幸福的神色,我知道他眼里看见什么了,可我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奔涌的泪滴争前恐后地模糊了我的眼……
不久后,我再见到老吴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这次话很多。我才知道了一些细节。原来出事那天,由于车子起火,老吴的媳妇被烧成了一截焦炭,老吴是凭着半截她亲手纳制的绣花鞋垫辨认出来的,鞋子也烧焦了,不知道是她纳制的鞋垫针脚细密还是上天的不忍,总之是给老吴留下了最后的一点辨认依据和无尽的念想。老吴脱下鞋子,说,你看,我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老吴平静地说着,仿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以为老吴会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垮掉的,然而没有,他像一颗荒野上寂寞的老树,在风中战栗,在雨中摇摆,在烈日下蜷缩,在暴雪中低头,但是,却并不倒下。
(三)
前年腊月,我在老吴家看到了老吴的父亲。
老爷子已经瘫痪多年了,斜靠在床头,满头银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只是沟沟壑壑的脸上勾勒着岁月的'印痕,几片老年斑散落在额头和脸颊,像龟裂的土地上塌陷的坑。一双眼睛明显地凹陷下去了,只在看见我的瞬间努力地睁了睁,又迅速恢复了迷茫的眼神。
我问老爷子,身体还好吗?老爷子说,咳,没什么好坏,我就是在等。
我当然知道这个“等”字的含义。当一个人的生命里只剩下了“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说一些虚伪的安慰之言了。
老爷子的床头放着一部半导体收音机,这就是老吴上班时老爷子的全部生活和娱乐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爷子就靠残存的一点耳力来打发时间,收音机就是他的世界,没有选择的世界。
老吴喂老爷子吃晚饭,我说咱出去坐一会儿吧,老吴努努嘴,指了指床上的老父亲,说,不去了,然后起身去厨房洗碗。我又和老爷子说了会儿话,老爷子精神立马变好了,絮絮叨叨地说着,说老吴的母亲,说老吴的童年,说老吴媳妇的那次车祸。真的,在我听来,这些故事或者令人心酸痛楚,或者使人惊心动魄,可是老爷子平静地说着,仿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生命是脆弱的,譬如老吴的媳妇,在花一般的年龄,刚刚绽放,又迅速凋谢。生命又是坚韧无比的,譬如老吴的父亲,风烛残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打,丧妻之痛在心底渐渐沉淀了,刚过门的儿媳又带着未出世的孩子离去了。在我们喊着上班无聊、下班无趣的时候,老人守着一部收音机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没有抱怨,没有痛骂,安之若素,心如止水。
(四)
我想起了我乡下老家的一位老人。从我上小学时起,他就拄着拐棍,摆着一个卖芝麻糖的小摊。据爸爸讲,老人这一生,少年父母双亡,中年丧妻,留下一个小儿子,到了晚年,儿子在一次崩山采石中意外身故。然而,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那么慈祥,那么和蔼,每次递给我们芝麻糖之后,老喜欢笑呵呵地伸手摸一下我们的头。
我的大姨,大约六十岁那年,我姨夫心脏病突发走了。时隔不久,她的儿子儿媳——我的表哥表嫂,在一个静静地晚上,双双煤气中毒而亡,他们死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小女儿推到了有一点缝隙的门口。孩子得救了,此后的日子,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大姨今年八十了,我去拜年的时候,还很健康,只是神智有一点不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来描述生命的韧度,尽管心里满满地充塞着关于生命韧度的思索,可是偏偏整理不出头绪来,我只恨敲键盘的手,不能妙手生花;只恨昏沉沉的头,不能文思泉涌。据说橡胶树印第安语又叫"流泪的树",天然橡胶就是由橡胶树割胶时流出的胶乳经凝固及干燥而制得的。我一直以为,那些坚韧的生命就像橡胶树,哪怕被砍得遍体鳞伤,也只是轻轻*舐一下伤口,在田野上生长着,茁壮着,延伸着躯干,无笑傲苍穹之态,有坚韧不拔之心。
年前的时候,在大学教书的老吴又结婚了,还被评为副教授。我打电话坚决要请老吴喝酒,他破天荒地答应了,他说你等我半小时,我让老爸吃完饭马上去。
老吴的脸上既没有新婚的甜蜜,也没有晋职的喜悦,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掉得差不多了。几杯酒下肚,我又回忆起那天闹洞房时我说的那句“不吉利”的话,老吴笑笑,说,命该如此。他的语气平静极了。我却忽然嚎啕大哭,而且哭得那么狼狈。我想,生命的韧度,用悲喜不惊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我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生命的高度往往也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尽管长度让人羡慕,高度让人景仰,但我认为,只有生命的韧度最震撼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