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从赵姨娘在贾府的地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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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12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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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24 04:57
赵姨娘是贾政的心头好，《红楼梦》中提到过王夫人年纪大了，又往往吃斋念佛，所以贾政近年来一直是宿在赵姨娘处的，可见赵姨娘是比较受宠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受宠之人，却尖酸刻薄、阴险狠毒，不仅耳濡目染把自己的儿子贾环培养成一个“畏畏缩缩”之人，还请马道婆扎小人施魇术陷害宝玉、凤姐叔嫂二人，可见其可恨之其一。
宫里太妃去世，贾母等人终日进宫祭拜，恰巧凤姐又小产身体虚弱，李纨、宝钗、探春三人管理大观园。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去世，探春依照旧例封了二十两银子的丧葬费。赵姨娘不依不饶地跑到探春处去大闹一场，完全不顾女儿的面子以及处境。芳官用茉莉粉代替蔷薇硝给贾环，被赵姨娘发现了，在一干老婆们的怂恿之下，她又跑到怡红院去闹。两次大闹，都以灰溜溜返回收场。我们发现，赵姨娘虽是贾府这个豪门贵族的妾，但是个人修养还是太浅，贵族气质并未*出来，遇事还是小户泼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法。这是其可恨之二。也因此，赵姨娘在贾府里总是被人瞧不起，总是活得不顺畅。
但是俗话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借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语，我们可以说赵姨娘“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具有蛇蝎心肠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人狠毒阴辣，若非如此，必将难以立足。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事情把赵姨娘，一个受宠的妾变成一个蛇蝎妇人的呢？
首先是穷。盗心皆自贫穷起。当袭人被王夫人内定为宝玉的妾时，她的月钱与赵姨娘周姨娘一样，是每月二两银子。可是袭人是一个单身丫头，赵姨娘却还要照顾贾环，这二两银子明显捉襟见肘。在施魇术那一回，马道婆去造访赵姨娘，发现赵姨娘正在做鞋子，可是她的布料里面连一块完整的绸缎都没有，马道婆都看不上。所以在钱财上面她是极其抠门的，得知探春给宝玉做鞋子，她会心里不爽；探春拿钱让宝玉在外头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回来，她也会误以为探春把钱给了宝玉而骂她胳膊肘朝外拐。
其次是倍受耻辱。迫于凤姐的处处打压，出于对宝玉的嫉恨，赵姨娘爆发了，她联合马道婆，扎小人，对凤姐和宝玉施魇术。曹公在“魇魔法”一回中，对赵姨娘有着集中全面的描写。在这里重点从赵姨娘遭受的“三骂”来管窥赵姨娘在贾府的地位。
1.一骂：
贾环在宝玉睡觉时偷偷将烛台推倒，致使蜡油溅在宝玉脸上。王夫人先是骂了贾环，然后又叫过赵姨娘来骂道：“养出这样的黑心种子来，也不教训教训！”看到宝玉脸上起了水泡，王夫人再一次将赵姨娘骂了一顿。这王夫人骂赵姨娘时，是当着众丫鬟并凤姐宝玉的，可以说毫不留情面。对此，赵姨娘不仅“只得忍气吞声”，还要强忍羞怒帮着丫鬟替宝玉收拾。
赵姨娘出身寒微，又是妾室，王夫人又很强势，从这一回中我们可见赵姨娘长期忍辱负重承受着王夫人的摒弃甚至公然辱骂，连她的儿子贾环也经常被丫鬟们欺负、嘲讽。她内心的不平、委屈、忿恨怎能不积聚成强大的报复心，并将此心落实到宝玉身上呢。
2.二骂：
赵姨娘也是没城府。她和马道婆对宝玉施了魇术以后，宝玉气息微弱了，贾府众人正哭得死去活来，赵姨娘按捺不住挤到家母跟前去劝道：“哥儿已是不中用了……让他早些回去……这口气不断，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都不是你们这起小妇调唆的……”贾母这一骂是力道很足的，因为她不仅骂赵姨娘的话很毒，并且是给她照脸啐唾沫了，这件事当然也是发生在贾府上下主仆一干都聚齐了的场合，可以说此时赵姨娘的尊严是被狠狠踩在脚底的。
在赵姨娘和贾母之间，根本不存在婆媳情分，似乎只有主仆尊卑。这和赵姨娘从丫鬟上位的卑微出身有关。
3.三骂：
第三次严格来说不是被骂，是被贾政喝退。
在赵姨娘遭受了贾母的辱骂之后，贾政对这个自己算是心爱的女人，最大的保护就是“喝退”。贾政的“喝”功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因为这一“喝”常常让宝玉“如雷轰顶”。而这一次，对于受尽羞辱的赵姨娘，贾政这个“假正经”，自然是不能到贾母跟前去替赵姨娘辩解一番，更没有魄力带着这个在众人面前丢尽面子的女人离开。反而他也要以一种貌似愤怒的态度，和贾母站在同一战线上，将赵姨娘“喝退”。这一“喝”里，或许有怒其不争，或许有默默支使其离开矛盾中心的良苦用心，但是这一份弱弱的保护，对于自尊丧失殆尽的赵姨娘来说，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再次是被蔑视。其实不管是贾母、贾政还是王夫人，他们之于赵姨娘到底是尊卑有别。赵姨娘被这些人欺负，也算“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是连王熙凤这个晚辈、甚至探春这个亲生女儿都屡屡瞧不起赵姨娘，这才是她的可悲可叹之处。
当时宝玉脸被贾环烫了，大家都去看望，赵姨娘和周姨娘也相约前来探访，这时宝玉和众姑娘都起身向长辈让座，“独凤姐不理”，可见凤姐压根没有把赵姨娘当成长辈。宝玉被烫了当时，王夫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状况时，凤姐开始数落：“老三还这么毛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台面，赵姨娘平时也该教导教导他。”借骂贾环公开批评赵姨娘，凤姐此举并不是头一次。之前贾环和丫鬟们赌钱赌输了，哭哭啼啼向赵姨娘告状，赵姨娘骂贾环，被凤姐听到了，就是狠狠一顿数落：“他现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一句“他现是主子”，就将赵姨娘划到奴才的阵营，在凤姐眼里，哪有什么长幼之分，只有主仆之别！
而女儿探春向来是投靠王夫人的，哪里还将这个生身母亲放在眼里。“滴翠亭”一回中，探春让宝玉帮忙买外头的小玩意儿，并以做鞋感谢时，宝玉担心赵姨娘抱怨，探春便如此评价自己的母亲：“不过是那阴微下贱的见识……忒昏聩得不像了……”赵国基死后，赵姨娘觉得探春给的丧葬费太少，便来找探春理论。
在探春这里，没有女儿对母亲的贴心，只有主子对奴仆的蔑视。作为母亲，赵姨娘恐怕愤怒且伤心吧。
作为长辈，屡遭晚辈的不屑；作为妾室，承受正房夫人的叱骂；作为儿媳，遭遇贾母的公开辱骂；作为妻子，得不到丈夫的有力呵护。赵姨娘不是菩萨，在重重鄙夷、打压之下，赵姨娘“成长”为一个自私狭隘、唯利是图、睚眦必报的恶毒妇人。这是她的可恨之处，更是她的可悲可怜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