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卷19离俗览1离俗诗解高节厉行​非利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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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2-15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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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卷19离俗览1离俗诗解高节厉行非利非名
题文诗:
世所不足,情理义也;所有馀者,妄苟利也.
民之常情,贵所不足,贱所有馀,布衣人臣,
其行洁白,清廉中绳,虽死愈荣,天下不足.
古之骏马,材犹有短.绳墨取木,宫室不成.
舜让其友,石户之农,农以舜德,为未至也,
夫负妻戴,去之不反.舜又让友,北人无择,
择曰舜异,居畎亩中,游於尧门.欲以辱行,
漫我羞之,投苍领渊.汤将伐桀,因卞随谋,
卞随推辞.又因务光,务光亦辞.汤问务光:
伊尹何如?务光答曰:强力忍诟,不知其他.
遂与伊尹,谋夏克桀.以让卞随,卞随辞曰:
后之伐桀,谋我贼我,胜桀让我,以我为贪.
吾生乱世,无道之人,再来诟我,不忍数闻,
投颍水死.又让务光,务光辞曰:废上非义,
杀民非仁,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非义,
不受其利;无道之世,不践其土.不忍久见,
负石沉水.四士之节,其视天下,若六合外,
人不能察.其视贵富,苟可得已,必不之赖.
高节厉行,独乐其意,物莫之害.不漫於利,
不牵於埶,羞居浊世.若夫舜汤,苞裹覆容,
动不得已,因时而为,爱利为本,万民为义.
譬若钓者,鱼有小大,饵有宜适,羽有动静.
【离俗】
一曰:世之所不足者,理义也;所有馀者,妄苟也。民之情,贵所不足,贱所有馀,故布衣、人臣之行,洁白清廉中绳,愈穷愈荣,虽死,天下愈高之,所不足也。然而以理义斫削,神农、黄帝犹有可非,微独舜、汤。飞兔、要褭,古之骏马也,材犹有短。故以绳墨取木,则宫室不成矣。
舜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棬々乎后之为人也!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於是乎夫负妻戴,携子以入於海,去之终身不反。舜又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 “异哉后之为人也!居於畎亩之中,而游入於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我羞之。”而自投於苍领之渊。
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辞曰: “非吾事也。”汤曰:“孰可?”卞随曰:“吾不知也。”汤又因务光而谋,务光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务光曰:“吾不知也。”汤曰:“伊尹何如?”务光曰:“强力忍诟,吾不知其他也。”汤遂与伊尹谋夏伐桀,克之。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诟我,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於颍水而死。汤又让於务光曰:“智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位之?请相吾子。”务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非其义,不受其利;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於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沈於募水。
故如石户之农、北人无择、卞随、务光者,其视天下,若六合之外,人之所不能察。其视贵富也,苟可得已,则必不之赖。高节厉行,独乐其意,而物莫之害。不漫於利,不牵於埶,而羞居浊世。惟此四士者之节。若夫舜、汤,则苞裹覆容,缘不得已而动,因时而为,以爱利为本,以万民为义。譬之若钓者,鱼有小大,饵有宜适,羽有动静。齐、晋相与战,平阿之馀子亡戟得矛,却而去,不自快,谓路之人曰:“亡戟得矛,可以归乎?”路之人曰:“戟亦兵也,矛亦兵也,亡兵得兵,何为不可以归?”去行,心犹不自快,遇高唐之孤叔无孙,当其马前曰:“今者战,亡戟得矛,可以归乎?” 叔无孙曰:“矛非戟也,戟非矛也,亡戟得矛,岂亢责也哉?”平阿之馀子曰: “嘻!”还反战,趋尚及之,遂战而死。叔无孙曰:“吾闻之,君子济人於患,必离其难。”疾驱而从之,亦死而不反。令此将众,亦必不北矣;令此处人主之旁,亦必死义矣。今死矣而无大功,其任小故也。任小者,不知大也。今焉知天下之无平阿馀子与叔无孙也?故人主之欲得廉士者,不可不务求。齐庄公之时,有士曰宾卑聚。梦有壮子,白缟之冠,丹绩之衤旬。东布之衣,新素履,墨剑室,从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梦也。终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无所挫辱。今夜辱,吾将索其形,期得之则可,不得将死之。”每朝与其友俱立乎衢,三日不得,却而自殁。谓此当务则未也,虽然,其心之不辱也,有可以加乎?
【译文】离俗
社会上不足的东西,是理义,有余的东西,是胡作非为。人之常情是,以不足的东西为贵,以有余的东西为贱。所以平民、臣子的品行,应该纯洁清廉,合乎法度,越穷困越感到荣耀,即使死了,天下的人也越发尊崇他们,这是因为社会上这种品行不足啊。然而如果按照理义的标准来衡量,连神农、黄帝都还有可以非难的地方,不仅仅是舜,汤而已。飞免、要褭,是古代的骏马,它们的力气尚且有所不足。所以如果用墨绳严格地量取木材,那么房屋就不能建成。
舜把帝位让给自己的朋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说:“君王您的为人真是孜孜不倦啊!是个勤劳任力的人。”认为舜的品德尚未完备,于是丈夫背着东西,妻子头顶着东西,领着孩子去海上隐居,离开了舜,终身不再回来。舜又把帝位让给自己的朋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说:“君王您的为人真是与众不同啊,本来居住在乡野之中,却到尧那里继承了王位。不仅仅是这样就罢了,又想用自己耻辱的行为玷污我,我对此感到羞耻。”因而自己跳到苍领的深渊中。
汤将要讨伐桀,去找卞随谋划,卞随谢绝说:“这不是我的事情。”汤说:“谁可以谋划?”卞随说:“我不知道。”汤又去找务光谋划,务光说;“这不是我的事情。”汤说,“谁可以谋划?”务光说:“我不知道。”汤说;“伊尹怎么样?”务光说;“他能奋力做事,忍受耻辱,我不知道他别的情况了。”扬子是就跟伊尹谋划讨伐夏桀,战胜了夏桀。汤把王位让给卞随,卞随谢绝说;“君王您讨伐桀的时候,要跟我谋划,一定是认为我残忍,战胜桀后要把王位让给我,一定是认为我贪婪。我生在乱世,而无道之人两次来污辱我,我不忍心屡次听这样的话。”于是就自己就跳入颖水而死。汤又把王位让给务光,说:“聪明的人谋划它,勇武的人实现它,仁德的人享有它,这是自古以来的原则。您何不居王位呢?我甘愿辅佐您。”
务光谢绝说:“废弃君主桀,这是不义的行为,作战杀死人民,这是不仁的行为,别人冒战争的危难,我享受战争的利益,这是不廉洁的行为。我听说过这样的话,不符合义,就不接受利益,不符合道义的社会,就不踏上它的土地。我不忍心长久地看到这种情况。”于是就背负石头沉没在募水之中。
所以象石户之农、北人无择、卞随、务光这样的人,他们看待天下,就如同天外之物一样,这是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他们看待富贵,即使可以得到,也一定不把它当作有利的事。他们节操高尚,品行坚贞,独自为坚持自己的理想而感到快乐,因而外物没有什么可以危害他们。他们不为利益玷污,不受权势牵制,以居于污浊的社会为耻。只有这四位贤士具有这样的节操。
至于舜,汤,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因为迫不得已而采取行动,顺应时势而有所作为,把爱和利作为根本,把为万民作为义的准则。这就如同钓鱼的人一样,鱼有小有大,钓饵与之相应,钓浮有动有静,都要相机而行。
齐国、晋国相互怍战,平阿邑的士卒丢失了戟截,得到了矛,后退时,自己很不高兴,对路上的人说:“我丢失了戟,得到了矛,可以回去吗?”路上的人说;“戟也是兵器,矛也是兵器,丢失了兵器又得到了兵器,为什么不可以回去?”士卒又往回走,自己心里还是不高兴,遇到高唐邑的守邑大夫叔无孙,就在他的马前说:“今天作战时,我丢失了戡,得到了矛,可以回去码?”叔无孙说:“矛不是戟,戟不是矛,丢失了戟,得到了矛,怎么能交待得了呢?”那个士卒说了声:“嘿!”又返回去作战,跑到战场,还赶上作战,终于战死了。叔无孙说:“我听说过,君子让人遭受祸患,自己一定要跟他共患难。”急速赶马去追他,也死在战场上没有回来。假使让这两个人统率军队,也必定不会战败逃跑,假使让他们处于君主身边,也必定会为道义而献身。如今他们死了,却没有什么大功劳,这是因为他们职位小的缘故。职位小的人是不考虑大事情的。现在怎么知道天下没有平阿的士卒与叔无孙那样的人呢?所以君主中那些希望得到廉正之士的人,不可不努力寻求这样的人。
齐庄公时,有个士人名叫宾卑聚。他梦见有个强壮的男子,藏着白绢做的帽子,系着红麻线做的帽带,穿着熟绢做的衣服,白色的新鞋,佩带着黑鞘宝剑,走上前来叱责他,用唾沫吐他的脸。他吓醒了,原来只是一个梦。坐了整整一夜,自己很不高兴。第二天,召来他的朋友告诉说。“我年轻时就爱好勇力,年纪六十了,没有遭受过挫折悔辱。现在夜里遭到悔辱,我将寻求这个人的形迹,如期得到还可以,如果得不到我将为此而死。”每天早晨跟他的朋友一起站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过了三天没有得到,回去以后就自刎而死。要说这是应当尽力去做的却未必,虽说如此,但是他的内心不可受辱,这一点还有能超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