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11-29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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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25 09:22
作家,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甘肃天水人。1965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 我感兴趣的散文,首先必须是活文、有生命之文——看它是否来自运动着的现实,包含着多少生命的活性元素,思维的浪花是否采撷于湍急的时间之流,是否实践主体鲜活的感受。 有些作家名重一时,甚至被尊为散文泰斗,其写作方式是,写喝茶就搜罗关于茶的一切传说轶闻,写喝酒就陈述酒的历史和趣闻,然后加上一些自己的感受,知识可谓渊博,用语可谓典雅。对这种考究的文章我始终提不起兴趣,甚而推想它可在书斋中批量生产。对另一类矫饰、甜腻、充满夸张的热情的“抒情散文”我也兴趣不大,它们的特征是,语言工巧、纤秾、绮丽,但文藻背后的“情”,则往往苍白无力,似曾相识,是已有审美经验和图式的同义反复。它们没有属于自己独有的直觉和体悟,因而也无创造性可言。 我真正喜爱的,是泼辣、鲜活的感受,是刚健清新的创造性生命的自然流淌,是决不重复的电光一闪。这当然只有丰富饱满的主体才可能生发得出来。这类散文的最强者,毫无疑问,是鲁迅。无论读《野草》、读《朝花夕拾》、读《纪念刘和珍君》、读《为了忘却的纪念》,都会遇到直接导源于生命和实践的感悟,因而永远新颖,历久而不褪色变味。 在这经济的喧腾年月和文学的萧索时期,急剧变动的生活赐给散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今天人人都可能有大量新发现,提供出比平时多得多的新鲜体验,从而打破僵硬模式的束缚,创造出开放的、新颖的风格;就散文自身来说,由于它的自由不羁,它可能是目前最便于倾吐当代人复杂心声的一种形式。日日更新的生活是根据,散文的形式特征是条件,两相遇合,造成了散文迅速发展自己的空间。 然而,能否真正产生叩响当代人心弦的好散文,归根结底还要看作者——精神个体有无足够的感应能力和创新能力,摆脱传统压力的能力和辟创新境的能力。一句话,关键还在“说话人”身上。对散文创作来说,最要命的是,一拿起笔,传统散文的老面孔就浮现出来,熟络的老词句就不请自来,雨中登山呀,海上日出呀,流连苍松云海呀,怜惜小猫小狗呀,生活的完整性、丰富性、流动性全都不见了。 我想到一句话:“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这是胡适先生的名言。“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意味着不顾原先说话的姿态、腔调、规范,只遵从心灵的呼喊,这就有可能说出新话、真话、惊世骇俗的话、“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实话,以及人人皆领受到了,却只有很少的人可以揭穿其底蕴的深刻的话。 看贾平凹的《说话》,至少要让你一愣:连“说话”这样习焉不察的事也可写成一篇散文,而且全然不顾散文的体式,不顾开端呀,照应呀,结尾的升华呀,有无意义呀,真是太大胆也太放纵了,真是只讲过程,不问意义,到处有生活,捡到篮里都是菜。据说,《说话》是平凹在北京开政协会议期间接受约稿,在一张信纸上随手一气写下来的。为什么想到说话问题?大约一到北京,八面应酬,拙于言辞的贾氏发现说话成了大问题,才有感而发的吧。这篇东西是天籁,也是人性极自然的流露,完全泯绝了硬做的痕迹,里面的幽默、机智、无奈,都是生活与心灵自身就有的,无须外加,浑然天成,可谓“有什么话,说什么话”的最佳实践。 “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并非漫无边际的胡侃。其精义在于自由、本真、诚挚、无畏。提倡“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并不排斥开掘、提炼、升华的重要。散文要有真情实感,不错,但关键要看是什么水准的真情实感。牛汉的《父亲、树林和鸟》,不是饱经忧患且充满悲剧感者,断然写不出来。感情浓到化不开,重到承受不起时,才能产生简洁、饱满、幽咽、滞涩的声音。散文的魅力说到底,乃是一种人格魅力的直呈。主体的境界决定着散文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