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咏叹母亲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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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8-24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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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02 10:34
今年夏间,我去山东淄博,见到久别多年的安妹。还不曾寒暄几句,她就哭了,说:“二哥,妈妈晚年,天天都念叨你。”
在我们兄弟姊妹中,安妹是最小的一个,她守在父母身边时间最长。而我,离家最早,又走得最远,便最为年迈的母亲所牵挂。
“妈妈经常说你小时候的情形。”安妹告诉我。“二哥,你自己还记得吗?”
妈妈离开我们十年了,去世时,我不在她的眼前。
“妈妈说你小时不大爱说话,一说话,就叫人发笑,人家一笑,你就不说了。有次在亲戚家吃饭,大人们说说笑笑,只谈论他们的事情。你夹在中间,像只小木瓜,忽然你自言自语冒出一句:‘俺家的大公鸡,下了只蛋,’……大家听了一愣,你又说:‘是红皮的。’大人这才大笑,笑够了,等你的下文,你不作声了。”
我一点也不记得曾有这回事,一点印象没有。
安妹是在呜咽着断断续续说这些话的,说到后头,她自己也拭着泪水,笑了。
“妈妈还说有一次你放学回家,割麦子的时候,十几个打短工的,蹲在大门口吃午饭,他们拦住路,不放你回家。你双手向后一背,装成个罗锅腰的老头儿,说:‘请大伙闪道,让我老大爷过去吧!’大伙问:‘老大爷你多大岁数了?’你说:‘俺八十岁了。’——妈说,那时你才八岁。”
我像在听别人的轶事趣闻,想不到我当初会这样的滑稽。这点点滴滴的儿时情状,全收藏在妈妈的记忆中了,可为什么妈妈的一些事情,在我的记忆中却很少很少了呢?
我记忆中的妈妈,不像妈妈记忆中的孩子那般富有戏剧性,我只留有她的一些片段的映像。
从我记事的时候,好像她就不很年轻了。
她一年四季只穿一色的蓝布衣裳。
记得在一个大雪天里,我和小伙伴们在外面雪地里跑够了,玩够了,回家时已经黄昏,走进院中,见妈妈正坐在灶口烧火。从灶口冒出的火光,将妈妈的蓝布袄洒上闪闪的金辉,又将妈妈的脸庞映红。隔着缤纷迷乱的雪花望去,深深的夜色烘托着妈妈坐在一团光晕里,显得特别好看。大约在我二十岁那年,也是个大雪天,我想起了妈妈,曾写过一首小诗,诗未保存下来,但我自信那意境是美丽的,因为它记录了我少时的珍贵的一瞥——黄昏,雪花,灶口的火光映出了我的好看的妈妈……
妈妈很勤俭,佣人做的活,她都做,这大概从她做媳妇的时候便这样,我们的家境并不宽裕。
妈妈喜欢吟唱。做姑娘时,听兄弟们吟诗;做媳妇后,听丈夫吟诗。妈妈肯定背得一些唐诗宋词。但她的吟唱,只是信口哼出的腔调而已。我家里经常有盲艺人寄食,夜晚他们在堂屋里弹着三弦,唱几段鼓词,以回报主人的赏饭之恩。妈妈的吟唱里,似乎有吟咏古诗的调儿,有三弦的调儿,是她自己创造的咏叹调儿,有调无词,可以叫做“无标题音乐”吧。
这咏叹调儿,很深沉,很悠长,很忧伤。
妈妈从来不说忧伤的话。她嘱咐孩子要努力读书,要争气,要做人。她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后代会比前代好。
然而我知道妈妈有着深深的忧伤,虽然不知她忧伤的什么,但从她的吟唱里,咏叹里,感受到她有着忧伤,而且是深沉的,悠长的,不可自拔的。她坐在炕头,一边做针线,一边吟唱,像是在独语。“少年不识愁滋味”,我是从妈妈的吟唱里,开始领略到人生有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它会使我无端的流泪。而我又很喜欢这种滋味,何况又是从妈妈的吟唱里领略到的。
“海边多好啊!海滩上有许多石头,紫色的。我真想住到海边,用紫色的石头,盖间小石头屋,住在里面,一个人,天天看海……”有一次妈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中断了她是吟唱,无缘无故地说了这番话。她宁静地看着我,含着笑。我却伏在妈妈的膝盖上,哭了。
我非常非常的难过。“我愿到海边,垒石以为居。”妈妈说。
那时我十四五岁,曾试图将妈妈这番话,敷衍成一首小诗,只写了这三句,再也写不下去了,好像话全说完了。在以后的若干年里,我多次续写,皆不成功,最后仍只剩这三句。我由此知道,有的诗,只能有开头,开头即是结尾。
我奇怪的是,妈妈从来没有见过海,她对海怎么会那般向往呢?
安妹告诉我: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期间,妈妈夜夜向菩萨烧香,为我祷告。她相信我会平安归来。
1955年我回家探望父母,离开他们整整十年。原来我告了二十天探亲假,但我在家只住了两夜。父亲舍不得我走,妈妈说:“早走也好。”她没有一句挽留我的话,即叹了口气,说:“我若是你们这般年纪,怎么不能*!”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问安妹:“妈妈临危前,有什么嘱咐?”
“没有。”
妈妈死于肺癌,享年七十有四,也算是高寿了。妈妈在去世的前几天,曾跟安妹讲了一故事:古时有个孝子,母亲死了,他安葬完毕,在坟前大笑,唱歌。人们都奇怪,说他发疯。其实,这孝子是真有孝心。人不能长生不老,活到应活的岁数,平平安安地死去,是一种喜事。做娘的知道子女们想得开,看得破,像以往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她死也瞑目了。
安妹说到这里,不再言语;我听到这里,也不再想有所言语。沉默。只有沉默。子女们也只有以无可言说的深深的哀思,凝结作一朵沉默的心花,献给我们慈爱的妈妈的在天之灵啊!
我本来还想问问安妹,母亲还说了哪些我少时的情形。但是何必再问呢?那时属于母亲的。每个孩子少时的情形,在母亲的心中都是诗化了的。那是属于母亲自己的艺术创作,也只有她自己最会欣赏,任何的转述都不如母亲心中的原作那样的富于情趣与活力。既然那是属于母亲自己的诗,就让它伴随母亲而去吧!“广陵散从兹绝矣!”母亲啊!我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