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3-02-27 13:32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3-05-25 08:47
丁淦林,现任复旦大学文化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新闻学院新闻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学时曾在先生任教的阳明中学(现吉安一中)就读。2008年9月,丁先生返回母校时,深情地回忆起和王泗原先生的师生情:“当时学校里一些老师的行为和人品对我影响颇深。他们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忧国忧民,性格鲜明,不求闻达,但学问过硬,功底扎实……还有王泗原老师,讲授语文,一丝不苟。我原来对语文兴趣不是很大,王老师在改作文时,把我叫在一旁,一字一句细致地指出问题所在,还教导说,作文就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写在纸上。王老师的指点使我的语文水平日益见长,学习兴趣也越来越浓。解放后,王泗原老师被请到了北京,专门编审语文教材。他精通古典文献,曾参与《辞源》的审稿,出版了《楚辞校释》和《古语文例释》等专著,颇受叶圣陶先生的赏识,几次催他出书,还专门为书题名。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次出书,他都会寄我一本,还附信写出书的感受想法。”丁淦林说,母校的老师们就是那种知识分子,默默无闻、扎扎实实地做学问,不求闻达。这些知识分子忧国忧民,心系祖国,对民族文化有深厚的感情,总是想要让国家发展好。
附:
音谷谈往录——王泗原
——王湜华
王泗原先生是人民教育出版社资深语文老编辑,堪称圣陶仁丈的左臂右膀之一。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即与家父交往至深。于楚辞的研究,尤有独到之处。每次来看望家父,总要静坐细谈移晷,然后离去。家父十分敬重他。
1954年,泗原先生的《离*语文疏解》一书出版之前,曾拿手稿来请家父过目,家父一读之下,钦敬不已,未提任何意见,只是对原有的副标题《与郭沫若同志商榷》提了一下,建议删去。泗原先生欣然接受,删去。所以出版后赠书,他的题款是,“持谢伯祥先生,并请指正。泗原,一九五四年八月”。后来与他谈起这本书,他还自豪地告诉我,这是一本绝无错字的书,因为从头至尾一二三校,都是他一个人经手的。由此不难看出,他工作态度一向是多么认真仔细。教育出版社是出版教科书的,那个时代教科书是能作到无错字的,其中有多少像泗原先生这样的编辑,付出了多少艰辛劳动啊!
泗原先生的祖父王邦玺先生,是清同治乙丑(1865)科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守冷官之位长达二十年之久,却与中法战争中援台事件有着重要关系。我曾撰文,1994年发表于《传统文化研究》第三辑,兹不赘。编者特加编者按,在引了鲁迅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里的一段话后写道:“王邦玺就是这样有脊梁的中国人。特刊此篇以焕发其光耀,对当代人也必将有所激励。”这样一位真正的爱国者,长期默默无闻,而其人格之光辉,在泗原先生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他一辈子艰守清贫,家一直住在西城丁章胡同的一所小破院里的小小三间东屋,朝西,真所谓冬寒夏炎。直到生活实在难以自理时,在女儿强令下,才接到女儿家住。穿的总是那么俭朴,只要还能穿的,一定继续穿,新的女儿递到手里也不穿。他一生始终这样,真是我们民族艰苦朴素的优秀典范。
泗原先生的又一部力作是《古语文例释》,是他用一辈子钻研古语文的心血撰写而成的,让人心服口服的巨著。他曾与圣陶丈口述其内容,圣陶丈极力怂恿他写成书,并为他题写了书名。这部书的学术价值,我认为,将是今后几代人用之不尽的古语文宝库。张中行先生,也只有张中行先生,才能写该书的书评,称之为“厉兵秣马”,一点也不过分,而实在还难以涵盖之。
他祖父有两部著作存世——《贞石山房奏议》与《贞石山房诗钞——释簪草》,到泗原先生晚年,已只有当年捐赠北京图书馆的一部还存世,成了孤本。泗原先生通过馆长特批,借了出来,手钞一部。然后又自费由自己所在单位——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只印了三百部,总算没要他掏书号钱,已算是十分照顾他了。此时已赶上电脑排版的时代,书中不少字必须拼凑,十分难看,难能尽如先生之意。我深深为先生的精神所感动,并在先生亲自指导下,撰文介绍邦玺公。但先生还一定不许在文中提到他。先生就是这样谦虚为怀,只干实事,不图名利。
如果为祖父著作留存,也算是私心的话,那么为刘铎刘淑父女出诗文集,则当更能说明问题了。刘铎是明末被皇帝冤杀的,刘淑是抗清的民族女英雄,只是他隔了几百年的乡先辈而已。先生又是自费印书,亲自校对。遗憾的是,等书出版,先生却已作古了!
这样一位专门利他,一心为公为国家的先生,真应该成为世代人学习的榜样啊!
读王泗原《古语文例释》
——张中行
一
我结识王泗原先生在五十年代初,以后一直在一起从事有关语文的工作。依世风,可以称他为老同事,或近一些,熟朋友,但都不妥,因为前者太泛,后者太轻。应该称为畏友。拙作《负暄续话》有一篇提到他就是这样称呼的,那里说:“王先生是我的畏友。小畏是他的治学,深入而精粹,不吹吹拍拍,华而不实。大畏是他固执,严谨,有所信必坚持到底,有时近于违反常情也不在乎。畏,就因为有不少我认为可学的,我学不了。”其时他的大著《古语文例释》还没出版。可是《离*语文疏解》早在三十年前就问世了,我读过,说他治学深入而精粹,根据的一部分就来自这本书。王先生写零碎文章不多,勤学少作,正是严谨的一种表现。但不是不作,而是有所作就重如泰山,甚至压到古人。如这本《古语文例释》就是这样,四十万言,用了四十多年的时间和精力,像是很慢,其实不然,因为分量太重。重,可以由两个方面看,一是不读书破万卷就写不出来,另一是有所论述,几乎都可以解前人之惑,成为定案。出版后给我一本,我打开看看,有知书之明,决定用较长的时间啃。暑中得暇,一共读了半个多月,勉强完了。想想,还是只能算作走马看花,并没往里钻。也不敢钻,因为,即如对于其中的有些则,确辨是非,就不只要思,而且要考,这就不能不往古籍的大海里跳。为学力和时间所限,我不敢跳,也就只好安于浮光掠影。但获得,或说深的印象,终归是有的。这所得,我想,对于想亲近或不得不亲近古典的人(数量不会很少)还会有些用。本诸“己欲达而达人”之义,写出来,用意可以说得形象一些,是:有谁想走上古典的征途吗?请先细心读读这本书,当作厉兵秣马,以免仓卒登程,碰到小小坎坷就摔倒在地。
……
六
依世风,也要说说不足的一面,以表示不偏不倚。但这很难,因为王先生的学风是严谨,恪遵绳墨,磨砖对缝,还想从中找点缺漏就不容易了,何况我的学力,以及在这本大著上用的功夫,都有限。但应制文还是不得不作。挖空心思,只想到两点:一是有极少数*,可信的程度差些,应该说是可商;二是有极少数*,像是证据还不够充分,应该再补充些材料。
前者,可以举以下几则为例:
(一)457页“诗鸡鸣所咏者何”一则,“匪鸡则鸣,苍蝇之声”,王先生说:“窃以蝇字乃(圭黾)之误。苍蝇即今语青蛙。蛙声阁阁,似鸡鸣也。”案此说始于明朝晚年焦<SPS=1319>,《义府》卷上“苍蝇之声”条说:“焦澹园谓,蝇字乃(圭黾)字之误,诚然。”以下引《汉书·王莽传》“紫色(圭黾)声,余分闰位”,并进一步说《诗经·小雅·青蝇》的蝇也是(圭黾)之误。但这种说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不同意,说是“穿凿附会”。其后,钱熙祚还举出理由驳:“《齐风》‘苍蝇之声’末章明言‘虫飞薨薨’。《小雅》‘营营青蝇’,《传》:‘营营,往来貌。’《说文》作‘营营’,训小声也。郑《笺》云:‘蝇之为虫,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其为蝇可知。焦澹园谓《鸡鸣》之蝇乃(圭黾)字,荒经蔑古,明人恶习。黄氏反引《王莽传》‘紫色(圭黾)声’以证之,并欲改‘青蝇’之‘蝇’。(圭黾)非上树之物,而云止棘、止樊、止榛,岂非笑柄?”(《义府跋》)可见这说法还有争论,所以可商。
同样情况是342页“钩以写龙,凿以写龙”一则,王先生说凿是酒器,<SPS=1789>之误,也可商。因为还有另外的猜测,见于《义府续貂》,说是蔽膝,黻之误。
(二)40页“汉高之法三章是否杀人伤人及盗”一则,王先生主张三章,一是杀人者死,二是伤人及盗抵罪,三是余悉除去秦法。这也可商,因为法是要守的,犯则治罪,余悉除去秦法用不着守,也无所谓犯,与杀人、伤人、盗的性质不同。
(三)26页“子所雅言章旧读误”一则,王先生说应该这样断句:“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样变,意思与传统读法无别,只是感到,一,念到诗书那里站不住,二,“皆”字有点突如其来。至于王先生提到的疑难,“若以‘所雅言’统诗书礼,则‘皆雅言也’为赘辞”,似乎同一意思重复说,古书中并不罕见。
后者,可以举以下两则为例:
(四)323页“主臣之语旧解多误”一则,王先生说谁都讲不清楚的“主臣”乃“臣以”之误。但古书中“主臣”的说法不一见,何以“臣以”都误成“主臣”?又,“臣以”并不是处处可通,如马融《龙虎赋》的“莫不主臣”就代不进去(王先生说是“必为讹字”)。总之,虽可备一说,却终嫌证据不够充分。
(五)321页“除某官之除1日解误”一则,王先生说“窃谓除某官之除乃阶除义之引申”。是否如此?总感到再加些证据才好。
最后说几句跳到圈外的话。这年头,按部就班上学,读,死心塌地求知,如还有些人,是愚公,因为费力很多,或有失而无得;在古典的大海中求知,并想考辨,解决一些疑难,为后学铺路,如王先生,是超级愚公,因为常常是,用千钧之力,所得也许只是沧海之一粟。但山总是愚公移的。由成就方面看,王先生这本《古语文例释》就是移了山。现在人都忙,忙于求或忙于看,惟恐其结果就连有移山之举也不知道,所以我偷闲写了以上这些,用意是提醒一下,至少是与古典有较多关系的,不要“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