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诗人李松山:修辞的边界略小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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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3-08 0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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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09 11:17
“修辞的边界略小于生活”
“诗歌是玻璃本身”
“阳光在麦苗上驱赶露珠”
“她身子向前微倾,试图把那雨声压得最低。”
这些,是牧羊诗人李松山的诗。
李松山诗河南舞钢市李楼村的村民,已过不惑,以牧羊为生。
由于患有脑膜炎,他身有残疾,语言不畅。
但是李松山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的热爱和思考,他喜欢读书,喜欢写诗,喜欢安静的放羊。
无情的命运似乎在他的诗句并没显现出丝毫的悲伤,质朴又充满灵性的语言反而给人一种宁静和智慧之感。
2019年,文学刊物《诗刊》发表了他的13首诗歌。《诗刊》点评道:
正是由于《诗刊》的发表,让我们了解了这位不平凡的诗人。
下面是李松山的作品,和大家分享。
我把羊群赶上冈坡
我把羊群赶上冈坡,
阳光在麦苗上驱赶露珠。
我用不标准的口号,
教它们分辨杂草和庄稼,
像你在黑板上写下的善良与丑陋,
从这一点上我们达成共识。
下雨了,你说玻璃是倒挂的溪流,
诗歌是玻璃本身。
你擦拭着玻璃上的尘埃,
而我正把羊群和夕阳赶下山坡。
雨
在小酒馆,我们谈论着词的多义和圆润性。
像你诗中耀眼的句子
雨珠伸出玻璃的舌头
这时,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噼里啪啦”,它也在复述这个荒谬的世界?
沉默是无效的。
雨在云的声带里奔突
像你走进真实的自己,在笔端修复
名词间的隐疾。
自画像
可以叫他山羊,也可以叫他胡子。
在尚店镇李楼村
他走路的样子和说话时紧绷的表情,
常会引来一阵哄笑
如果您向他谈论诗歌,
他黝黑的脸上会掠过一丝紧张,
他会把您迎向冈坡,
羊群是唯一的动词;
它们会跑进一本手抄的诗集里。
说到风,他的虚无主义;
会掀翻你的帽子,揪紧你的头发。
你可以站着。或者和他一起坐在大青石上,
而他正入神地望着山峦;
像坐在海边的聂鲁达,望着心仪的姑娘。
致
——给高丽
一把剪刀娴熟地舞动,
像森子笔下的一个隐喻:
“银亮的铲子,咔嚓咔嚓铲着头顶的雪。”
这里是市中心,交通强劲而
迅疾。玻璃门颤动,像浪花拍打的堤岸。
从王店到垭口,你完成了跳越式的迁徙——
你聊到了你女儿:乖巧,
懂事,喜欢舞蹈,
对绘画有着惊人的天赋。
说到这些,你眼睛里的阴霾
瞬间散去。我离开时,你又开始忙碌:一把剪刀熟练舞动着,
在二十平米的理发店,
像银亮的铲子,“咔嚓咔嚓”,
铲着生活之外的雪。
雨的潜台词
她双手托着锅盖有节奏地抖动,
豆子哗啦啦落进筛子。
父亲去世后,全家沉浸在悲痛之中
神情恍惚的她倒先安慰起了我们
五七刚过,她就催促大姐和二弟,赶紧上班,
照顾好各自的家。
两年了,她平静地收拾着家务,
门前的菜园里,
依然种植着父亲喜欢吃的线辣椒……
现在她又在拣豆子,
豆子顺着锅盖,哗啦啦落下来;
仿佛滂沱的雨被她接着;
她身子向前微倾,试图把那雨声压得最低。
给召哥
包厢里,召哥在吼,
在喉结里奔跑。
从茫茫雪域到*带雨林,
雄性的高亢有着落日的悲凉。
太平洋真的伤心吗?
挪威森林里,
一定有只小兔子
被月光落下,或者遗忘。
我们碰杯,
你的杯子总是一低再低,
低过了桌面,
也低过了你谦卑的半生。
赠 诗
醉后我又在野外放羊,
杨树似乎也有八分醉意,
它的叶子耷拉着,享受着光的按摩和摧残?
几只灰喜鹊在芦苇上练习忍术
你在你的城市里。工作,饮酒;
写下雾霾堆积的诗句。
石漫滩铁青的湖面,
锻打着斜阳烧红的烙铁。
在宛城
酒醒后,已在宛城。
从舞钢到南阳,
不过是一杯酒环绕舌苔直奔肠胃的距离。
凌晨两点,我在宾馆四楼:
夜色中的宛城大街,
轿车像激素过剩的斗牛,
疲惫地在发条上爬行。
你说,修辞的边界略小于生活。
等同于谈话,饮酒。
归来。途径白河桥,水面平静,
闪着粼光,整个宛城柔软起来
几只白鹭穿插交错,
像几个顽皮孩子,打着水漂。
重 量
我将带有花纹的石头,
放进帆布包,
放在两本书之间,
石头和文字激起波澜;
失重的叶子,
落在湖面上;
一只腐烂的麻雀,
轻渺得让同伴忘记死亡。
而当我把书放回书架;
文字的风暴平息了,
黑色的天平上,
排列着纽扣的星星。
畅想曲
炭火已熄灭。
月光在窗棂上勾勒出旁白。
铅笔在酣睡,
记忆里残留的雪,和几粒闪耀的星辰
在稿纸折叠的皱褶里,无法邮寄。
瓦房里深居的人,
他推开门,
露珠驮着阳光,
在晃动的枝条间奔跑。
闲下来的日子
一桌人在搓麻将,
一桌人在斗地主,
一群来回走动的围观者。
阳光落在坠落的叶片上,
风*着矮墙,低语。
这是他们闲下来的日子,
他们的麦子
在各自的麦田里
自顾自地生长,
长势如何那是麦子的事情。
小卖部后面的大桐树上,
两只喜鹊在巢里
不啼叫,不飞翔,
它们闲下来的时候,
和树冠融为一体。
朴素的爱
每天清晨,母亲总是早早地起来
她站在院子里,对着叽叽喳喳的喜鹊
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远在浙江的兄弟打来电话,
四岁的侄女在话筒里
嚷嚷:奶奶,奶奶……
她不住地点头笑
然后拿着父亲的遗像
一遍遍擦拭
雪
从赵记饭馆儿出来,
我们沿着各自的路线返回。
雪花被风裹挟着,
在楼房之间,
仿佛惊飞的鸽群。
我沉闷地走着,
没有回过头看你。
在这个令人恍惚的世界,
每一片雪,
都蓄着经年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