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3-02-21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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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04-24 04:31
[原文]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
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
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
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 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
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材。”
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
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
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
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
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
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
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
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
而予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译文] 竹子开始生出时,只是一寸高的萌芽而已,但节、叶都具备了。
从蝉破壳而出、蛇长出鳞一样的状态,直至象剑拔出鞘一样长到八丈高,都是一生长就有的。如今画竹的人都是一节节地画它,一叶叶地堆积它,这样哪里还会有完整的、活生生的竹子呢?所以画竹必定要心里先有完整的竹子形象,拿起笔来仔细看去,就看到了他所想画的竹子,急速起身跟住它,动手作画,一气呵成,以追上他所见到的,如兔子跃起奔跑、隼俯冲下搏,稍一放松就消失了。
与可告诉我的是如此。我不能做到这样,但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
既然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但不能做到这样,是由于内外不一,心与手不相适应,没有学习的过错。所以凡是在心中有了构思,但是作起来不熟练的,平常自己认为很清楚,可事到临头忽然又忘记了,这种现象难道仅仅是画竹有吗? 子由写了篇《墨竹赋》,把它送给与可,说:“丁厨子,是杀牛的,但讲求养生的人从他的行动中悟出了道理;轮匠扁,是造车轮的,但读书的人赞成他讲的道理。
如今您寄托意蕴在这幅竹画上,我认为您是深知道理的人,难道不是吗?”子由没有作过画,所以只得到了他的意蕴。象我这样的人,哪里仅仅是得到他的意蕴,并且也得到了他的方法。
与可画竹,起初自己并不看重。四方的人们,带着白绢来请他作画的,在他的门口脚与脚互相碰踩。
与可讨厌他们,把白绢丢在地上骂道:“我将用这些白绢做袜子!”文人们传道着他的话,作为话柄。等与可从当洋州太守回来,我正任徐州太守。
与可把信寄给我说:“近来告诉文人们说:‘我们画墨竹这一流派的人,已传到近在徐州的苏轼,你们可去求他画。’做袜子的材料会聚集到您那里去了。”
信末又写了一首诗,它的大概意思说:“打算用一段鹅溪绢,画出寒竹万尺长。”我对与可说:“竹子长万尺,必须用绢二百五十匹。
知道您是懒得动笔,希望得到这些绢罢了。”与可无话可答,就说:“我的话错了,世上哪有万尺长的竹子呢?”我就证实它,回答他的诗说:”世上也有八千尺长的竹,月光洒落空庭照出竹影这么长。”
与可笑起来说:“苏先生真会说呀!但二百五十匹绢,我将用它们买些田回家养老啊。”即把所画的筼筜谷倾斜的竹子送给我,说:“这竹子只有几尺高,但有万尺的气势。”
筼筜谷在洋州,与可还令我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是其中之一。我的诗说:“汉水的高竹贱如蓬草,斧头哪曾放过竹子?估计太守清贫贪馋,把渭水边上千亩竹林都吃进了肚里。”
与可当天与他的妻子在筼筜谷游玩,煮笋晚上吃,打开信得到了这首诗,忍不住笑起来,喷饭满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在陈州去世了。
这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晒书画,看到这幅《筼筜谷偃竹》,放下画卷痛哭失声。从前曹孟德祭桥玄文,有不祭祀坟墓、车过腹痛的话头;我的文章也记载了与可以往跟我戏笑的话,以见与可跟我这样亲密无间啊。
原文 馀家有茅屋二间。
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荫照人。
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季,取围屏骨子断去两头,横安以为窗棂,用匀薄洁白之纸糊之。
风和日暖,冻蝇触窗纸上,冬冬作小鼓声。于时一片竹影凌乱。
岂非天然图画乎?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 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雾气,皆浮动于疏技密叶之间。
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
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
趣在法外者,化机也。独画云乎哉! 文与可画竹,胸有成竹;郑板桥画竹,胸无成竹。
浓淡疏密,短长肥瘦,随手写去,自尔成局,其神理具足也。藐兹后学,何敢妄拟前贤?然有成竹无成竹,其实只是一个道理。
译文 我家有茅草房两间,南西都种着竹子。到了夏天,新竹枝叶刚刚伸展开来,绿树成荫,光色照人,放一张床在竹林中,十分凉爽舒适。
到了秋冬交替之时,把屏风的骨架拿出来,截去两头,横着安放就成为窗格,然后用均匀洁白的薄纸把它糊起来。待到风和日暖,冻得半僵的苍蝇又飞动起来,撞到窗纸上,咚咚咚地发出敲击小鼓的声音。
这时,窗纸上一片零乱的竹影,难道不是一派天然的图画吗?我所画的竹子,都没有老师的传承,多数是得之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之中啊。 在江边的私塾教书,每逢清秋,早晨常起来观察竹子。
这时,烟光、日影、露气,都在疏枝密叶之间飘浮流动。于是,胸中情致勃动,就有了作画的意念。
其实,这时在脑海里映现的竹子,已经不是眼睛所看到的竹子了,于是赶快取砚磨墨,展开画纸,乘兴落笔,尽情挥毫,迅即呵成一幅幅图画。这时,笔下所画出来的竹子又不是脑海里映现的竹子了。
总之,意念产生在落笔之前,这是无可置疑的法则;但情趣流溢在法则之外,则全凭个人的运化之功了。难道仅仅作画是这样吗? 我种了几十盆兰花,到了春天将尽的时候,都显出萎靡凋零、仿佛思念故乡的样子。
因而将它们移植到假山石之间,在山的北面,石头的空隙中,既能够躲避烈日,又接近干爽之地,正对着我的堂屋,观赏起来也没有碍眼之处。第二年,忽然生发出数十枚新枝,挺拔直上,香味坚实、厚重而悠远。
又一年,长得更加茂盛。由此我体悟到:万物均有自己的本性。
于是就写诗赠送给兰花,诗曰:“兰花本是山中草,还向山中种此花。尘世纷纷植盆盎,(盎:情趣洋溢)不如留与伴烟霞。”
又曰:“山中兰草乱如蓬,叶暖花酣气候浓。山谷送香非不远,哪能送到俗尘中?”这不过是假山罢了,尚且如此,何况是真山呢!我画的这幅兰画,它的花都超出在叶子的上面,而且十分肥壮而强劲,这是由于它是山中的兰花而不是盆中的兰花啊。
最低0.27元开通文库会员,查看完整内容> 原发布者:三年五年158 中国古代有句成语,叫做“胸有成竹”,亦称“成竹在胸”。
宋代大诗人苏轼的《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讲的就是这个有趣的故事。北宋时期,有个擅长画竹的人,也是苏轼的表兄弟,姓文名同字与可。
据有关史料说,他在自己的寓所周围种了许多竹子,无论冬夏,晴雨,晨昏,他都要仔细观察竹子,研究其在不同的季节、不同天气里的变化和姿态。时间久了,他墨绘的竹子,幅幅动人,富有生气。
他的一个好友曾题诗赞叹:“与可画竹时,胸中有成竹。”这就是说,与可在落笔前,就把竹子的形象孕育在心中了,即“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
无独有偶,据说我国近代国画大师齐白石老先生也曾在室内置一器,养虾其中,时时观其姿,体其态,以致齐老先生笔下之虾,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两则故事讲的都是同一个道理,必须对客观事物反复观察,仔细研究,最终才能创作出完整而有生气的艺术形象。
苏轼自己不擅作画,但文章却从“胸有成竹”中精辟的展示了从观察到构思,从学习到实践,再到表达这一艺术创作的主要环节和基本过程。其实,文章并非仅仅在告诉人们该如何去作画,“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这里面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和寓意。
题解:文与可(1018~1079),是苏轼的表兄,比苏轼大18岁。文与可以善画竹闻名于世,是当时墨竹画派的代表人物。
神宗熙宁八年(1075)出任洋州(今陕西洋县)知州。元丰二年(1079)正月改知湖州(今浙江湖州),赴任途中死于陈州(今山东诸。
与可画竹,起初自己并不看重。
四方的人们,带着白绢来请他作画的,在他的门口脚与脚互相碰踩。与可讨厌他们,把白绢丢在地上骂道:“我将用这些白绢做袜子!”文人们传道着他的话,作为话柄。
等与可从当洋州太守回来,我正任徐州太守。与可把信寄给我说:“近来告诉文人们说:‘我们画墨竹这一流派的人,已传到近在徐州的苏轼,你们可去求他画。
’做袜子的材料会聚集到您那里去了。”信末又写了一首诗,它的大概意思说:“打算用一段鹅溪绢,画出寒竹万尺长。”
我对与可说:“竹子长万尺,必须用绢二百五十匹。知道您是懒得动笔,希望得到这些绢罢了。”
与可无话可答,就说:“我的话错了,世上哪有万尺长的竹子呢?”我就证实它,回答他的诗说:”世上也有八千尺长的竹,月光洒落空庭照出竹影这么长。”与可笑起来说:“苏先生真会说呀!但二百五十匹绢,我将用它们买些田回家养老啊。”
即把所画的筼筜谷倾斜的竹子送给我,说:“这竹子只有几尺高,但有万尺的气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还令我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是其中之一。
我的诗说:“汉水的高竹贱如蓬草,斧头哪曾放过竹子?估计太守清贫贪馋,把渭水边上千亩竹林都吃进了肚里。”与可当天与他的妻子在筼筜谷游玩,煮笋晚上吃,打开信得到了这首诗,忍不住笑起来,喷饭满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在陈州去世了。这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晒书画,看到这幅《筼筜谷偃竹》,放下画卷痛哭失声。
从前曹孟德祭桥玄文,有不祭祀坟墓、车过腹痛的话头;我的文章也记载了与可以往跟我戏笑的话,以见与可跟我这样亲密无间啊。
《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翻译和课文评悉 所属文学时期: 宋代文学 所属朝代: 宋代 作品体裁: 散文 所属流派: 苏辛 作者:苏轼 内容摘要:这是一篇文艺随笔,也是一篇悼念性的记人散文,是苏轼为好友文与可《筼筜谷偃竹》画卷所写的一篇题画记。
提出了“胸有成竹”的文学批评观点。 [原文]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
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
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
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 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
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材。”
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
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
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
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
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
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
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
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
而予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译文] 竹子开始生出时,只是一寸高的萌芽而已,但节、叶都具备了。
从蝉破壳而出、蛇长出鳞一样的状态,直至象剑拔出鞘一样长到八丈高,都是一生长就有的。如今画竹的人都是一节节地画它,一叶叶地堆积它,这样哪里还会有完整的、活生生的竹子呢?所以画竹必定要心里先有完整的竹子形象,拿起笔来仔细看去,就看到了他所想画的竹子,急速起身跟住它,动手作画,一气呵成,以追上他所见到的,如兔子跃起奔跑、隼俯冲下搏,稍一放松就消失了。
与可告诉我的是如此。我不能做到这样,但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
既然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但不能做到这样,是由于内外不一,心与手不相适应,没有学习的过错。所以凡是在心中有了构思,但是作起来不熟练的,平常自己认为很清楚,可事到临头忽然又忘记了,这种现象难道仅仅是画竹有吗? 子由写了篇《墨竹赋》,把它送给与可,说:“丁厨子,是杀牛的,但讲求养生的人从他的行动中悟出了道理;轮匠扁,是造车轮的,但读书的人赞成他讲的道理。
如今您寄托意蕴在这幅竹画上,我认为您是深知道理的人,难道不是吗?”子由没有作过画,所以只得到了他的意蕴。象我这样的人,哪里仅仅是得到他的意蕴,并且也得到了他的方法。
与可画竹,起初自己并不看重。四方的人们,带着白绢来请他作画的,在他的门口脚与脚互相碰踩。
与可讨厌他们,把白绢丢在地上骂道:“我将用这些白绢做袜子!”文人们传道着他的话,作为话柄。等与可从当洋州太守回来,我正任徐州太守。
与可把信寄给我说:“近来告诉文人们说:‘我们画墨竹这一流派的人,已传到近在徐州的苏轼,你们可去求他画。’做袜子的材料会聚集到您那里去了。”
信末又写了一首诗,它的大概意思说:“打算用一段鹅溪绢,画出寒竹万尺长。”我对与可说:“竹子长万尺,必须用绢二百五十匹。
知道您是懒得动笔,希望得到这些绢罢了。”与可无话可答,就说:“我的话错了,世上哪有万尺长的竹子呢?”我就证实它,回答他的诗说:”世上也有八千尺长的竹,月光洒落空庭照出竹影这么长。”
与可笑起来说:“苏先生真会说呀!但二百五十匹绢,我将用它们买些田回家养老啊。”即把所画的筼筜谷倾斜的竹子送给我,说:“这竹子只有几尺高,但有万尺的气势。”
筼筜谷在洋州,与可还令我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是其中之一。我的诗说:“汉水的高竹贱如蓬草,斧头哪曾放过竹子?估计太守清贫贪馋,把渭水边上千亩竹林都吃进了肚里。”
与可当天与他的妻子在筼筜谷游玩,煮笋晚上吃,打开信得到了这首诗,忍不住笑起来,喷饭满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在陈州去世了。
这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晒书画,看到这幅《筼筜谷偃竹》,放下画卷痛哭失声。从前曹孟德祭桥玄文,有不祭祀坟墓。
[原文]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
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耶?”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材。”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予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
[译文] 竹子开始生出时,只是一寸高的萌芽而已,但节、叶都具备了。从蝉破壳而出、蛇长出鳞一样的状态,直至象剑拔出鞘一样长到八丈高,都是一生长就有的。如今画竹的人都是一节节地画它,一叶叶地堆积它,这样哪里还会有完整的、活生生的竹子呢?所以画竹必定要心里先有完整的竹子形象,拿起笔来仔细看去,就看到了他所想画的竹子,急速起身跟住它,动手作画,一气呵成,以追上他所见到的,如兔子跃起奔跑、隼俯冲下搏,稍一放松就消失了。与可告诉我的是如此。我不能做到这样,但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既然心里明白这样做的道理,但不能做到这样,是由于内外不一,心与手不相适应,没有学习的过错。所以凡是在心中有了构思,但是作起来不熟练的,平常自己认为很清楚,可事到临头忽然又忘记了,这种现象难道仅仅是画竹有吗?
子由写了篇《墨竹赋》,把它送给与可,说:“丁厨子,是杀牛的,但讲求养生的人从他的行动中悟出了道理;轮匠扁,是造车轮的,但读书的人赞成他讲的道理。如今您寄托意蕴在这幅竹画上,我认为您是深知道理的人,难道不是吗?”子由没有作过画,所以只得到了他的意蕴。象我这样的人,哪里仅仅是得到他的意蕴,并且也得到了他的方法。
与可画竹,起初自己并不看重。四方的人们,带着白绢来请他作画的,在他的门口脚与脚互相碰踩。与可讨厌他们,把白绢丢在地上骂道:“我将用这些白绢做袜子!”文人们传道着他的话,作为话柄。等与可从当洋州太守回来,我正任徐州太守。与可把信寄给我说:“近来告诉文人们说:‘我们画墨竹这一流派的人,已传到近在徐州的苏轼,你们可去求他画。’做袜子的材料会聚集到您那里去了。”信末又写了一首诗,它的大概意思说:“打算用一段鹅溪绢,画出寒竹万尺长。”我对与可说:“竹子长万尺,必须用绢二百五十匹。知道您是懒得动笔,希望得到这些绢罢了。”与可无话可答,就说:“我的话错了,世上哪有万尺长的竹子呢?”我就证实它,回答他的诗说:”世上也有八千尺长的竹,月光洒落空庭照出竹影这么长。”与可笑起来说:“苏先生真会说呀!但二百五十匹绢,我将用它们买些田回家养老啊。”即把所画的筼筜谷倾斜的竹子送给我,说:“这竹子只有几尺高,但有万尺的气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还令我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是其中之一。我的诗说:“汉水的高竹贱如蓬草,斧头哪曾放过竹子?估计太守清贫贪馋,把渭水边上千亩竹林都吃进了肚里。”与可当天与他的妻子在筼筜谷游玩,煮笋晚上吃,打开信得到了这首诗,忍不住笑起来,喷饭满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在陈州去世了。这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晒书画,看到这幅《筼筜谷偃竹》,放下画卷痛哭失声。从前曹孟德祭桥玄文,有不祭祀坟墓、车过腹痛的话头;我的文章也记载了与可以往跟我戏笑的话,以见与可跟我这样亲密无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