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斑斓——读《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后
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3-03-28 03:33
我来回答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25 14:17
每一个人的存在,总有属于他的斑斓。
——题记
文学诞生伊始,就负担着一项伟大的工作,即直面人身心的创痛,窥测伤口的形状与颜色,记录心灵受难的面目与*,寻找拯救的可能。如村上春树曾经所言:“人若真的受伤,通常会无法直视伤口,想隐藏它、忘却它,把心门关起来。这是一个成长的故事。要成长,伤痛就得大一点,伤口就得深一点。”
不同于《挪威的森林》那般温柔与伤感,也不同于《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永恒与孤独,《多崎作》是一部描写人心灵阴翳与寻找救赎的小说,它对于伤痛的理解,对于人类心灵深度现实的揭示,更具有超越性。如何独自面对生命中的伤痛,如何面对自己,与自己和解,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重大人生课题。
故事并不复杂,但丰富且神秘,触痛却也温暖。主人公多崎作在高中时代有着四位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四人被简称为赤、青、白、黑。在这五人组中,唯有多崎作的名字不带颜色,仅被喊成“作”。为此,多崎作一直懊恼甚至很受伤,他认为自己没有色彩、缺乏个性,他唯一的兴趣就是眺望火车站。
“自己是否在真正意义上被大家需要?如果没有自己,其余四人会不会反而更亲密无间、快快乐乐地相处下去?”这样的问题常在他心里闪烁。后来,似乎是为了验证多崎作的这种猜想,大二时四位好友突然同时从他的世界消失。
生活似乎常常对我们开这样那样的玩笑,曾经的亲密无间霎时灰飞烟灭,而且这一切的骤变发生的是那么令人措手不及。但,除了默然接受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生命都是从无到有,又从拥有遁入虚无的旅程。尽管“越发现自己,失去的越多”,尽管发现从前那些拥有色彩和个性的朋友现已黯淡,但又如何?岁月从每个人身上所剥夺的相差无几,而其所赠予的则取决于自己发现的能力和行动的勇气。
小说全篇节奏舒缓,如一首曲子,开始激越抓你耳朵,中间处悠扬婉转,时不时跳出几朵不安分的漂亮水花。到尾声处时,百川归海,逝去岁月中,所有曾被忽略的颜色,被掩盖的声响,被压抑的心跳,统统穿越时光的隧道而来。小说中,这一类似交响乐最强音的动人时刻,即作在芬兰黑的家中与黑阔别多年后的会面。所有的迷雾在那时褪去,显露出潮湿芜杂的地表,那里生长着青涩无奈的爱与压抑,快乐与黑暗,是灵魂的阴翳所在。就像作忘记告诉黑的那 句话:“并不是一切都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那时我们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拥有能够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的自我,这样的信念绝不会毫无意义地烟消云散。”
每个人都曾有过伤心欲绝的时候,“就像被巨鲸吞入腹中幸存下来的《圣经》人物,他掉落进死亡的胃囊,在黑暗淤滞的空洞里送走一个个没有日期的日日夜夜。” 如此充满痛感的孤绝文字,似乎灵魂深渊处的荒芜风景。虽然都知道村上极善写孤独,但看到这样的文字依旧五腑俱震,似乎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心灵的外壳上敲了一记,然后从那里传来经久不绝的回音。
记忆可以巧妙地掩藏,可以牢牢埋进心底,可它形成的历史却无抹消。已然过去的时间无声无息,开始混入此时此地流淌的现实时间里,像烟雾从门扉细微的缝隙悄悄钻入房间一般。那是无色无味的烟雾。时间淡淡的掠过身畔,几乎连痕迹也不留。于是,我们知道即将踏上这样一段旅程,灼灼*人的伤口,不为人知的隐痛,躲藏在岁月深处的秘密,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痛苦灵魂。这是一场迟来的心灵巡礼。
村上曾说,自己的小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主题,就是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某种东西,但是在追寻的过程中它却不可避免地受到无法挽回的损伤。但是人却不能不去寻找,因为意义只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
每个人的存在,便是他所得到的最大赠与。巡礼之年,其实最初的动因和最终的目的,都是与自己和解。作为独一无二的个体,毕生最大的功课便是正视自己、接受自己、喜欢自己,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一切。即使是在最黑暗的角落,他必定会有只属于他的斑斓。否则,在火车站汹涌的人潮里,在终究一场空的生命虚妄里,怎能安定地生活呢?
“人的心灵就是夜间的鸟。它在静静地等待什么,时机一到,就径直冲那里飞去。”很喜欢村上的一点是,纵使他的书在极尽笔力描写人的孤独,但那孤独里并没有恶意、苟且与绝望,底色始终是清晰、明亮、渍透暖意的。
人和人,就算只能靠近片刻,依然期待全然的交融,能承受多少分离的痛楚,就感知多少相聚的幸福。最后,两者在岁月里达成和解,带来安宁。过去与现在,以及记忆与情感,平行而均等地向前涌流。愿我们的人生都没有骤然老去的片刻,也愿每个人都不失却内心清洁的孤独。
时光是否真的会消磨掉一切?在数载青春轮回里,我至今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在属于自己的“曾经”里,也曾有过像赤、青、黑、白、作那样密不可分的朋友,至少,在现如今的我们,还是彼此密不可分的挚友。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我不知道会不会失去我曾经所珍视的一切,但只要始终淡然处之,便可以无惧无恃了吧。
扶卷于案,闭眼沉眠。意识尾部的灯火,如同渐渐远去的末班特快列车,徐徐增速,越变越小,被吸入黑夜的深处,消失了,身后只留下风穿过白桦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