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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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27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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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5-23 08:00
苏轼于宋元丰三年(1080)被“安置”黄州,由原来的知州事一降而成为“不得签书公事”的团练副使,成了被流放的“罪人”。*生活上的这一变化,无疑对他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苏轼初到黄州,总是三天五日,去城南安国寺参禅礼佛,“焚香默坐,深自省察”(《黄州安国寺记》),“杜门僧斋,百想灰灭”(《与蔡景繁))),想用禅学来解脱思想苦闷。这年,他从冬至开始,在天庆观“斋居四十九日”,可“亦复无所行运”(《与滕达道书》)。
苏轼*上的失意,引i起了他经济生活上的急剧下降。吃饭、居住都相当困难。开始寓居黄州城南的定惠院。“小屋如渔殉,蒙蒙云水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寒食雨二首》)“随僧蔬食”,“出入盖往村寺沐浴,及寻溪傍谷钓鱼采药”(《与王定国书)))..“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答李端叔书)。家眷到来,“人口不少,私甚忧之”(“答秦少游书))),“俸入所得,随手辄尽”,“债负山积”(《与章谆书))),生活日益困顿,只得“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抉,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又“(“与泰太虚书》)”,”甚与穷者相宜“(“与章谆书》)。这时的苏轼成为道道地地的“齐安民”了。这种生活方式上不寻常的改变,对于苏轼来说,需要有一定的勇气来经受,甚至有时还要付出痛苦的代价。
不久,苏轼又从定惠院迁居临皋亭。尽管他*上的失意,带来了经济生活上的困难,而他的道德品格,却赢得了普通农民和下层士人的尊敬和同情。他同和尚、道士、农夫、樵子、渔翁、商人、郎中等都建立了程度不等的联系,同他们议论时事,咏史怀古,摹山范水,畅谈人生,成了知音。“四邻相率助举杵,人人知我囊无钱。“(《次韵孔毅甫久旱已而甚雨三首》)在经济生活上,苏轼得到了田父野老和左邻右舍的接济与资助。有的送粮,有的送肉,有的送村酒,有的送水果。还有的帮助他在临皋亭高坡上盖南堂,在东坡上盖雪堂。苏轼从这里看到了“四海皆弟昆”(《东坡八首》之七)的人生温暖与乐趣。
到了元丰四年(1081),苏轼的日子更加贫困。尽管苏轼仍然处于极端矛盾的思想状态中,但这一矛盾由于他参加了耕作劳动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解决。他的老友马正卿,为他去郡中请得城东的坡地五十苗。对于“平生未尝作活计”(《与章谆书》)的苏轼来说,亲自参加劳动,自然是一次重大的思想变化。事实上,辛勤劳动,获得成果,增加收入,正好表明他选取的是一条既可解决生计,又能解脱内心苦闷、开阔思想境界的道路。这种探索和追求的过程,苏轼都一一写进了他的著名的劳作诗中:《戏作种松》(一o八 o年一月)、《东坡八首》(一。八一年二月)、《东坡》(一。八一年二月)、《浚井))(一。八二年一月)、《蜜酒歌》(一。八一年十月)、《向大冶长老乞桃花茶栽东坡》(一。八二年二月)、《次韵孔毅甫久早巳而甚雨三首》(一o八二年二月)、《元修菜))(一o八三年一月)、“南堂五首》(一。八三年三月)。而“东坡八首》、《东坡》则是苏轼居黄州时期思想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的光辉记录。
躬耕东坡,谈何容易!东坡座落在黄州城东的一处山坡上,
方圆五十亩。如今工厂、学校、机关、商店错落其间。从这些单位的基建取土来看,黄土卵石层覆盖数米厚。可以想见当年苏轼在此耕种时环境的艰苦:“地既久荒,为茨棘瓦砾之场。”“废垒无人顾,颓垣满蓬蒿。”(《东坡八首》之一)真是一点也不假。
苏轼正是在这样贫瘠的黄土坡上,从事着辛勤的劳作。开垦东坡的土地,真是如同“刮毛龟背上,何时得成毡”(东坡八首之八),难怪苏轼在劳作时,时常累得精疲力竭,丢下锄耙,望天兴叹。尤其不幸的是这一年又发生了大旱。尽管如此,苏轼还是很有信心,坚信劳而有获:
荒田虽浪莽,高庳各有适。
下隰种粳徐,东原莳枣栗。 苏轼过去在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做官时,做过许多有益于农民的事情,也写过不少反映民间疾苦的诗词,但却没有亲自参加过体力劳动的实践,缺乏种植知识。在他躬耕东坡时,就多亏附近老农对他的帮助指导了。
良农惜地力,幸此十年荒。
桑柘未及成,一麦庶可望。
投种未逾月,覆块已苍苍。
农夫告我言:“勿使苗叶昌。
君欲富饼饵,要须纵牛羊。”
再拜谢苦言,得饱不相忘。
《东坡八首》之五
由于他把麦子播早了,不满一个月,麦子就猛长起来,成了一整块麦被。他还认为麦苗很好,丰收在望哩!有经验的老农很关心他的耕种,见了东坡麦地,就告诉他说:你要麦子明年有好收成,千万不能让麦苗长得太茂盛了哇l否则,麦苗就会冻死的。要想明年丰收,就应该把牛羊赶进麦地,让它们把麦苗吃掉和踏掉。苏轼照着办了才避免了一场冻灾。
苏轼躬耕东坡,得到老农的帮助,又何止这~次呢?他在给章子厚的信中,还生动地描叙了这样一件事:一日,苏轼刚刚买回的一头牛突患重病,几乎要死。请来面诊的牛医,也识别不出牛病的症状。正在这时,只见一位老年农妇走上前来,把牛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说:苏居士,你这头牛害的是痘斑疮。只要以青蒿粥治之就行了。苏轼又按照老农妇的话去医治牛病,果然见效。
当地老农对苏轼的关心爱护和苏斌尊敬老农,重视老农的耕
江南有蜀士,桑果已许乞。
好竹不难栽,但恐鞭横逸。
《东坡八首》之二
苏轼根据东坡地势高下,土性干湿来安排什么地方适合于种什么作物。肥沃地方种麦稻,山坡地方栽枣栗,低洼地方种果蔬,雪堂周围栽竹树。还向大冶长老要了桃花茶种子间种在桑园里。他又根据季节变化安排开垦和种植,一年四季都安排得非常得体。从而使他“去年东坡拾瓦砾”,“日炙风吹面如墨”(《次韵孔毅甫久旱已而甚雨三首》),换来了新舂入甑,玉米照筐。使他喜从心来,诗兴大作:“月明看露上,一一珠垂缕。秋来霜穗重,颠倒相撑柱。但闻畦陇间,蚱蜢如风雨。新舂便入甑,玉粒照筐笛。”(《东坡八首)之四,劳动不仅可以创造物质财富,也可以美化人的一心灵啊!
作经验,已经成为千古美谈。
老农多情,东坡亦多情。苏轼由于投入辛勤的劳动,对贬居黄州后第三个春天的雨水调匀,十分喜悦:“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这一年的麦、稻真的丰收了,他甚为快慰,设酒请客,编歌庆贺,“使家僮歌之。时耜从于东坡,释耒而贺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l”(((哨遍))序)。这不能不说是苏轼在思想感情上的一次飞跃,即由过去的同情劳动人民,到现在的共忧同乐。
苏轼在黄州所写的劳作诗,由于出现了新的生活内容和他自己在思想感情上的飞跃,也带来了他在诗歌语言上的变化。诗人为了如实表达新的生活,语言也自然朴素,明自如话了。《东坡八首》之五,即富有农家的生活气息和乡土色彩,字里行间,充满着与农民水乳相融的真情实感。它充分地反映了苏轼在黄州的诗作的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浓郁的浪漫主义情调。‘ 关于苏轼这时思想感情的变化,还有一个突出的例子。元丰四年冬,大雪纷飞,他考虑的是:“今年黄州大雪盈尺,吾方种麦东坡。得此,固我所喜,但舍外无薪米者,亦为之耿耿不寐,悲夫!”(《书写)))瑞雪兆丰年,东坡可望丰收,固苏轼所喜,也是所有农民之喜;但积雪盈尺,则是舍外无薪米者所忧,苏轼亦为之耿耿不寐。这时的苏轼,至少在对待大雪这件事情上,不是与广大劳动人民有着共同的感情么。这自然会赢得农夫和下层士人的敬慕与爱戴,故当他离开黄州时,“山中友”办起丰盛的酒席,为他饯行;黄州人,用锣鼓相送。他们和苏轼在感情上就是如此的融洽。
南宋洪迈曾指出t“苏公责居黄州,始自称东坡居士。详考其意,盖专慕自乐天然。”(《容斋三笔》)自居易曾被流放到忠州(今
四川忠县)任刺史。他抱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处世观,寄情山水,以抗逆境,在忠州东坡写下了不少的闲适诗,如《东坡种花》、“步东坡》、《别东坡花树》。苏轼贬居黄州,对自居易在忠州时的爱好,甚为契合,于是便以黄州荒芜的故营地,命名东坡从事耕作,以求从四时万物的生长变化中得到宽解和慰藉。并且通过自己的辛勤劳作,悟出了“平生懒惰今始悔,老大勤农天所直”(《次韵孔毅甫久旱已而甚雨三首》)的人生意义,因而自号“东坡居士”。近千年来,东坡这个号竟自斐声流传,妇孺皆知,在人们的印象中,远远超过了他的本名和字,恐怕和他在此期问思想感情的巨大变化,并从而创作了上述《东坡八首》,《赤壁怀古》、《赤壁赋》等有很大关系吧。
总之,苏轼贬居黄州,过着穷困的生活,从事艰辛的农事劳动,与农民有了共同的语言,产生了较为融洽的感情,发而为诗,创造了他的不朽的劳作诗歌。这些诗,写前人所未写,言前人所未言,题材新,意境新,质朴有味,在我国浩如烟海的文人诗中独具一格,是很信得深入研究的。
《东坡诗论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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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5-23 09:18
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②。时见幽人独往来③,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
头,有恨无人省④。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⑤。
〔注〕①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于元丰三年
(1080)二月到达,初寓居定慧院,五月迁临皋亭。本词当作于这期间。定慧院:
一作“定惠院”,在黄冈东南。 ②漏断:指夜深。古代用壶滴漏计算时刻。
③幽人:兼有幽居之人与幽囚之人的意思。此当为苏轼自指。 ④省:觉察、
理解。 ⑤宋黄庭坚《跋东坡乐府》评本词云:“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
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词中表现作者寂寞孤
高的心情。或以为隐射刺时之作,如清张惠方言《词选》载:“鲖阳居士云:
缺月,刺微明也。漏断,暗时也。幽人,不得志也。独往来,无助也。惊鸿,
贤人不安也。回头,爱君不忘也。无人省,君不察也,‘拣尽寒枝不肯栖’,
不偷安于高位也。‘寂寞沙洲冷’,非所安也。”按这是清常州词派所谓“作
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谭献《复堂词话》)读词方法的先导。其体会发
挥,已超出原作本意了。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①
似花还似非花②,也无人惜从教坠③。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④。萦
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⑤。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⑥。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⑦。春
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⑧。
〔注〕①元丰三年(1080)在黄州作。章粢,字质夫,作有《水龙吟》(燕忙
莺懒花残)。苏轼《与章质夫》云:“《柳花》词妙绝,使来者何以措词。本
不敢继作,又思公正柳花飞时出巡按,坐想四子,闭门愁断,故写其意,次韵
一首寄云,亦告以不示人也。”宋朱弁《曲洧旧闻》:“章质夫作《水龙吟》
咏杨词,命其意用事,潇洒可喜。东坡和之,若豪放不入律吕,徐而视之,声
韵谐婉,反觉章词有绣织工夫。”张炎《词源·杂论》:“东坡《次章质夫杨
花水龙吟》韵,机锋相摩,起句便合让东坡一头地,后片愈出愈奇,直是压倒
古今。” ②似花句:谓杨花既象花又不象花。清刘熙载《艺概·词曲概》:
“此句可作全词评语,盖不离不即也。” ③从教:任凭、不管。 ④无情有
思:看似无情,却有意思。“思”与柳丝之“丝”同音双关。此化用杜甫《白
丝行》“落絮游丝亦有情”句意。 ⑤萦损三句:写柳絮飘飞时引起的闺愁及
思妇的娇困情态。 ⑥梦随三句:翻用唐金昌绪《春怨》(黄莺)“啼时惊妾
梦,不得到辽西”诗意。 ⑦萍碎:苏轼原注:“杨花落水淡浮萍,验之信
然。”又其《再次韵曾仲锦荔支》诗自注:“飞絮落水中,经宿即为浮萍。”
按此为古代传说、诗人想象,不是科学。 ⑧清沈谦《填词杂说》评本词:
“幽怨缠绵,直是言情,非复咏物。”近人王国维《人间词话》:“咏物之词,
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
水调歌头⑴
欧阳文忠公尝问余⑵:“琴诗何者为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
诗⑶。公曰:“此诗固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
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⑷。 余久不作, 特取退之词稍加*
括⑸,使就声律,以遗之云⑹。
昵昵儿女语⑺,灯火夜微明。恩冤尔汝来去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
一鼓填然儿气⑼,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⑽。 众禽里,真
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⑾,一落百寻轻⑿。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
炭⒀,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⒁。
〔注〕⑴本词作于元丰三年(1080)。苏轼在黄州《与朱唐叔》第二十书云:
“章质夫求琵琶歌词,不敢不寄呈。” ⑵欧阳文忠公:即欧阳修。 ⑶退之:
唐文学家韩愈的字。他有《听颖师弹琴》诗云:“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
忽见孤凤皇。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嗟予有两耳。未肯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颖师尔诚能,无以冰炭
置我肠。” ⑷章质夫:即章粢。 ⑸*括:矫揉弯曲竹木,使之平直,或为
成形的器具,引申为依某种文体原有的内容、词句改写成另一种体裁,此指把
不入乐的诗改成合于声律的词。 ⑹遗(wèi):给与。 ⑺昵昵:亲密貌。
⑻尔汝:以“尔”“汝”相称,表示关系亲昵。 ⑼一鼓:《左传·庄公十
年》:“一鼓作气。”填然:形容鼓声宏大。 ⑽青冥:天空。 ⑾跻攀:攀
登。 ⑿寻:八尺。 ⒀烦子二句:烦劳你手指间弹奏出如风雨般的乐声,使
我内心产生强烈冲突。冰炭,枚冷和极热的东西,形容感情的反差剧烈。
⒁无泪句:是说听者眼泪已流尽,比韩愈诗的“湿衣泪滂滂”更进一层。
西江月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②。 酒贱
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③,把盏凄然北望。
〔注〕①一本有标题为“黄州中秋”。《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总案》说本词
作于元丰三年(1080)。宋杨湜《古今词话》谓其末句“北望”为表现作者“怀
君之心”。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则谓词末两句为抒发“兄弟之情”,“疑
是在钱塘(杭州)作”。 ②夜来二句:谓秋风落叶引起眉上愁,鬓上霜(白
发)。 ③孤光:远照之月光。《文选》沈约《咏源中雁》诗:“单泛逐孤
光。”注:“铣曰:孤犹远也。”
满江红·寄鄂州朱使君寿昌⑴
江汉西来⑵,高楼下⑶、蒲萄深碧⑷。犹自带岷峨云浪⑸,锦江春色⑹。君是
南山遗爱守⑺,我为剑外思归客⑻。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
传》⑼,君休读。狂处士⑽,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⑾。不独笑书生
争底事⑿,曹公黄祖俱飘忽⒀。愿使君还赋谪仙诗⒁,追黄鹤⒂。
〔注〕⑴本词当作于元丰四年(1081),作者在黄州,朱寿昌,安康叔,时为
鄂州(冶所今湖北武汉武昌)知州。使君,汉时对州郡长官之称。 ⑵江汉:
长江和汉水。 ⑶高楼:指武昌黄鹤楼。 ⑷蒲萄:同葡萄,喻江水之澄清。
李白《襄阳歌》:“遥年历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 ⑸岷峨句:岷
山和峨嵋山融化的雪水浪花。 ⑹锦江:在四川成都南,一称濯锦江,相传其
水濯锦,特别鲜丽,故称。杜甫《登楼》:“锦江春色来天地。” ⑺南山:
终南山,在陕西,朱寿昌曾任陕州通判,故称。遗爱,指有惠爱之政引起人们
怀念。《左传·昭公二十年》载孔子闻郑子产卒时“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⑻剑外:四川剑门山以南。苏轼家乡四川眉山,故自称剑外来客。 ⑼《江表
传》:晋虞溥著,其中记述三国时江左吴国时事及人物言行,已佚,《三国志》
裴松之注中多引之。 ⑽狂处士:指三中是祢衡。他有才学而行为狂放,曾触
犯曹操,曹操多顾忌他才名而未杀。后为江夏太守黄祖所杀。不出仕之士称处
士。 ⑾空洲两句:鹦鹉洲,在长江中,后与陆地相连,在今湖北汉阳。黄祖
长子黄射在洲大会宾客,有人献鹦鹉,祢衡当即作《鹦鹉赋》,故以为洲名。
唐崔颢《黄鹤楼》诗:“芳草萋萋鹦鹉洲。”李白《赠江夏韦太守》诗:“顾
惭祢处士,虚对鹦鹉洲。”为此词用语所本。 ⑿不:据《全宋词》补。
⒀曹公句:权势人物如曹操与黄祖也都已一闪过去。 ⒁谪仙:指李白。
⒂追黄鹤:赶上崔颢的《黄鹤楼》诗。相传李白登黄鹤楼说:“眼前有景道不
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无作而去。(见《唐才子传》)。后李白作《登金陵
凤凰台》,即有意追赶崔诗的。
水龙呤⑴
闾丘大夫孝终公显⑵,尝守黄州,作栖霞楼,为郡中胜绝。元丰
五年,余谪居黄。正月十七日,梦扁舟渡江,中流回望,楼中歌乐杂
作。舟中人言:“公显方会客也。” 觉而异之, 乃作此曲,盖《越
调鼓笛慢》。公显时已致仕⑶,在苏州。
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⑷,佳人半醉。危柱哀
弦⑸,艳歌余响,绕云萦水⑹。念故人老大⑺,风流未减,空回首,烟波里。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⑻。
云梦南州⑼,武昌东岸⑽,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⑾,也参差是⑿。
〔注〕⑴元丰五年(1082)在黄州作。 ⑵闾丘孝终:安公显,曾任黄州知州。
⑶致仕:退休,把官职退还*。 ⑷使君:汉时对州郡长官之称,此指闾丘。
⑸危柱句:指乐声高而有感染力。危,高。柱,乐器上弦柱,可以旋转,将弦
绷紧或放松。此指把弦柱拧紧,使发音高昂。 ⑹艳歌两句:谓歌乐余声萦绕
云水面而不散。 ⑺故人:老朋友,指闾丘。 ⑻五湖三句:相传春秋时越国
大夫范蠡在来吴之后弃官携带西施从五源离去。五湖,约指太湖区的湖泊。
⑼云梦南州:指黄州,在古云梦泽之南。唐杜牧《忆齐安郡》诗:“平生睡足
处,云梦泽南州。” ⑽武昌东岸,也指黄州,武昌,今湖北鄂城,在长江南
岸,黄州在长江东、北岸。 ⑾端:真,特地。 ⑿参差:约略。白居易《长
恨歌》:“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满庭芳①
蜗角虚名②,蝇头小利③,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
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④。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⑤。 思量。
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⑥。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
茵展,云幕高张⑦。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注〕①本词当系元丰五年(1082)苏轼在黄州时作。 ②蜗角:极言微小。
《庄子·则阳》谓在蜗之左角的触氏与右角的蛮氏,两簇常为争地而战。
③蝇头:本指小字,此取微小之义。 ④些子:一点儿。 ⑤百年里三句:语
本李白《襄阳歌》:“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 ⑥能几许三句:
意谓计算下来,一生中日子有一半是被忧愁风雨干扰。 ⑦苔茵两句:以青苔
为褥席铺展,把白云当帐幕高张。
定风波①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②。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
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③,谁怕?一蓑烟雨任平
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④,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⑤。
〔注〕①元丰五年(1082)在黄州作。 ②沙河:苏轼《书清泉寺》:“黄州
东南三十里为沙湖,……余将买田其间。” ③芒鞋:草鞋。 ④料峭:形容
春天的微寒。 ⑤潇洒:指风雨。近人郑文焯《手批东坡乐府》:“此足微是
翁坦荡之怀,任天而动。琢句亦瘦逸,能道眼前景。以曲笔直写胸臆,倚声能
事尽之矣。”
浣溪沙①·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②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③。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④。
〔注〕①元丰五年(1082)三月在黄州作。 ②游蕲水三句:蕲水,县名,在
今湖北浠水。苏轼《书清泉寺词》谓自己与庞安时(善医而聋)“同游清泉寺,
在蕲水郭门外二里许,有王逸水(晋书法家王羲之)洗笔泉,水极甘,下临兰
溪,溪水西流。余作歌云:……。是日剧饮而归。” ③子规:杜鹃鸟,传为
古代蜀帝杜宇之魂所化,啼声悲凄,常令羁旅之人引起乡愁。 ④黄鸡:唐白
居易《醉歌》:“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
催年酉前没。”此句翻用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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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5-23 10:53
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②。时见幽人独往来③,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
头,有恨无人省④。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⑤。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①
似花还似非花②,也无人惜从教坠③。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④。萦
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⑤。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⑥。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⑦。春
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⑧。
水调歌头⑴
欧阳文忠公尝问余⑵:“琴诗何者为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
诗⑶。公曰:“此诗固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
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⑷。 余久不作, 特取退之词稍加*
括⑸,使就声律,以遗之云⑹。
西江月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②。 酒贱
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③,把盏凄然北望。
满江红·寄鄂州朱使君寿昌⑴
江汉西来⑵,高楼下⑶、蒲萄深碧⑷。犹自带岷峨云浪⑸,锦江春色⑹。君是
南山遗爱守⑺,我为剑外思归客⑻。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
传》⑼,君休读。狂处士⑽,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⑾。不独笑书生
争底事⑿,曹公黄祖俱飘忽⒀。愿使君还赋谪仙诗⒁,追黄鹤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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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5-23 12:44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当此千古绝唱的歌吟者蒙冤而逝九百载时,苏轼这位北宋年间中国文坛上最耀眼的巨星,他的文学创作日益生辉。尤为他黄州词的创作,尽显其人格魅力。
词起源于隋,原是当时兴起的,以汉族民间音乐为基础,糅和少数民族及外来音乐而形成的新声“燕乐”的歌词。从晚唐五代到北宋中叶,在文人的观念中,词始终被视为纯娱乐性的“末道小技”,让歌妓唱来侑酒的风流小曲,写来写去转不出儿女情长、离合悲愁的圈子,其语言风格也因此难脱柔媚纤巧的樊篱。直到苏轼才有刘辰翁《辛稼轩词序》说:“词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苏轼是北宋文学革新运动的集大成者,其多方面的文学创作实绩代表了北宋文学的最高成就,尤其是对词体的全面革新,提高了词体的地位,使词在文化品格和文化层次上发生了改变,使宋词能与唐诗并列而无愧色,这是他对宋代文学发展的大贡献。而在词的创作中,黄州词最能代表他创作实绩。
限于篇幅的局限,我们的目光不得不越过苏轼的仕宦生涯,而将目光凝聚于东坡在黄州苦难的流放生活。贬谪黄州是苏轼思想和创作的重要转折点。前期以儒家思想为主,写了大量的政论、史论和有为而作的诗词,充满了积极入世的精神和社会历史责任感。被贬黄州后,佛老思想成为苏轼在*逆境中的主要处世哲学。他以儒释道思想的融合为武器,促使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静、旷达、洒脱。儒家入世、佛家超世、道家避世,三者原有矛盾,苏轼却以“外儒内道”的形式将其统一起来,贬居黄州后愈加明显。王水照《苏轼选集》前言曰:“这时(贬居黄州)的作品尽管交织着悲苦和旷达、出世和入世、消沉和豪迈的种种复杂情绪和态度,但这种超然物外、随缘自适的佛老思想仍是他的基调”。一首在黄州定惠院作的《卜算子》唱尽了自己的愁苦: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乌台诗案”后,苏轼以带罪之身谪居黄州,杜门谢绝交往。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和忧愁,现实崎岖的不满和激愤,整日盘踞在他心间,折磨着他的灵魂。然而他没有屈服于险境,此词咏孤鸿的惊惶、幽独、高洁,正流露出诗人谪居中傲岸不屈的情怀。故黄庭坚赏叹道:“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数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跋东坡乐府》)
又如《西江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首词寓情于景,咏人生之短促,叹事业之无成。吟唱出一个*上失意者郁积于心的牢*与怨愤。
困苦忧愁过后,他仍然保留着赤子之心,学会把痛苦化为平和,一旦快乐,就全身心投入,真正地享受生活和生命,他浪漫的天性和特质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去实现老庄所向往的艺术人生。如在黄州快哉亭赠张???绲摹端?调歌头》: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倾,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轼把写景、抒情和议论溶为一炉,表现了他旷达襟怀和超然自适的人生态度。“浩然气”是他悟出的做人应当遵循的哲理:只要胸中有“一点浩然气”,刚直不阿、坦然自适,在任何境遇中,就能处之泰然,如同领略“千里快哉风”那样舒适快意。表现了他豪迈的气概,探索人生的精神,具有积极的社会价值。
再看其《江神子》:
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 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境,吾老矣,寄馀生。
该词调下有序云“陶渊明以正月五日游斜川,临流班坐,顾瞻南阜,爱曾城之独秀,乃作斜川诗,至今使人想见其处。元丰壬戌(1082)之春,余躬耕于东坡,筑雪堂居之,南挹四望亭之后丘,西控北山之微泉,慨然而叹。此亦斜川之游也。”该序与词相互阐发,互为一体。苏轼在词中表达了在“暗泉鸣”、“小溪横”的自然幽静的境界中,享受自主、自适、自悦的美感。
经历多年宦海风波和人生挫辱的苏轼,清楚地看到*斗争中不可避免的阴暗、卑琐,感受到人生的无奈。他因此从老庄哲学、佛禅玄理中追求超越的解脱,他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求得个人心灵的平静,再看《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人从黄州去沙湖途中偶遇小雨,写出了如此清新隽永的佳篇。写眼前景,寓心中事;因自然现象,谈人生哲理,足显作者人生态度和旷达情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天已晴了,回顾来程中所经风雨,自有一番感触。自然界阴晴圆缺亦循环,早已惯见,毋用怀疑;宦途风雨的袭来,却很难料定何时能有转圜。“竹杖芒鞋轻胜马”这“轻”字分明有“无官一身轻”的意思。“一蓑烟雨任平生”可以看出东坡的淡泊超逸的人格。
苏轼一方面不能忘掉自己的理想,但待罪之身是不可能建功立业的,理想实现不了,思想上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 另一方面,他追求生命的自由,生命的价值,希望摆脱束缚,找回在新旧党争中失落的自我,实现自己生命的价值。这是苏轼黄州词的突出内容。
贬谪黄州改变了词人的*命运,也改变了其词创作的价值取向,又直接造成了苏轼创作风格的新变。下面我来比较一下苏轼在不同时期的词作。
如《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八年,东坡任密州知州,曾因旱灾去常山祈雨,归途中与同官梅户曹会猎于铁沟,写了一首出猎词。上片出猎,下片请战,场面热烈,洋溢着报国杀敌的豪情。
“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其时,行藏在我,袖手妨何闲看!”(《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抒发自己欲辅皇帝为圣君的大志,充分表明了对自己治国平天下之才的极度自信。这是苏轼被贬黄州之前的词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满江红·寄鄂州宋使君寿昌》)这两首词都是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时所作,面对*现实和坎坷处境,想到他振兴王朝的祈望,不免思绪深沉、顿生感慨,情不自禁地发出自笑多情、光阴虚掷的叹惋了。仕路蹭蹬,壮怀莫酬,使词人过早地自感苍老。然而人生几何,何苦让种种“闲愁”萦回我心,还是放眼自然,尽享余生吧!自然平淡之中表达了词人乐观而豁达的胸襟。
黄州时期的苏轼在人生的逆境中,反思沉浮,参用佛老,又坚持住了儒家的思想,他体味人生,对人生的认识达到了智性的境界,感受到了生命的愉悦;尤其在词的创作中展现了其高旷适意而隐现忧伤的艺术特色。黄州词的这一艺术风格是东坡坎坷的人生经历赋予他的。
仁宗嘉?v二年,苏轼二十一岁时,受到欧阳修的赏识,考取进士,嘉?v六年应直言极策谏问,授大理寺评事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开始了他一生坎坷的仕宦生涯。初入仕途,正是北宋*与社会危机开始暴露、士大夫改革呼声日益高涨的时代,他也迅即卷入这一浪潮。在嘉?v六年的对策中,他就发表过改革弊政的议论,其后又在《思治论》中提出“丰财”、“强兵”、“择吏”的建议。但苏轼对*改革取比较温和的态度,希望改革在不引起剧烈变动的条件下施行,并主要通过社会各阶层的自觉努力调整与道德完善来改变社会的衰败。因此,当王安石推行新法,从变更*、经济制度入手实行改革时,他便与欧阳修等一批文人一起站在反对新法的立场上,从而卷入上层*冲突。在王安石执政期间,苏轼主动要求外放。 熙宁九年王安石罢相,实际上已经表明新法因自身缺陷和外部阻力而失败,而反对与赞成新法之争,此后更多地与统治阶层中的权力之争联系起来。元丰二年,正在湖州任职的苏轼突然被逮捕下狱,罪名是在诗文中攻击朝廷的新法,这就是有名的“乌台诗案”。后苏轼虽经营救出狱,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精神上却因这场卑鄙的*受到沉重打击。在黄州期间,他在城东的山坡上开荒种地,自食其力,自号东坡居士,彷徨于山水,在老庄及佛禅中寻求解脱。
不幸的人生遭遇,锤炼出了苏轼外儒内佛的思想,前期以儒家思想为主,后因为“乌台诗案”,使他清楚地看到*斗争中不可避免的阴暗、卑琐和险恶,感受到人生的无奈。他把老庄哲学从无限的时间与空间的立场看待人生的苦难与欢乐及世间是是非非的观照方法,与禅宗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顺乎自然的生活态度结合起来,求得个人心灵的平静。他以儒家积极入世之精神,配合佛、道清旷达观之襟怀,入世而超世,超世而入世,执著人生,能以出世的态度做入世的事业,无论穷达出处,都能在精神领域保持人格独立和思想自由。黄州是他原本春风得意的人生遭挫的第一站,所受的打击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如同从高空坠入地狱,由此而体尝到的痛苦尤为深厚而沉重,他的心也为这种近乎绝望的贬谪而消沉失落过。除了被贬黄州的寂寞失意,他功业未遂的感慨也是扣人心弦的,黄州时期的他,表面上看来嘻笑如常,不时自嘲两句,可是他心上的负担却是及其沉重的,他在痛苦和寂寞里徘徊了一段较长的时间,才得以达到最后的超脱和旷达,其间的过程应该可以说是漫长而痛苦的,是他自己灵魂的挣扎和煎熬。精神的苦闷和锤炼,人格的塑造和完善,情绪的低沉和超脱,一一体现在他这个时期的词作中,时而孤寂愁苦,低回婉转,“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卜算子》);时而淡然超旷,充满人生的智慧“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定风波》)。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浣溪沙》)
这首词是东坡一生至关紧要的几个音符谱成的一曲翩飞云天的生命之歌,是一位*家、哲学家重获生命,贬谪荒寒之地后对社会人生一系列重大问题审视、反思、展望三年之久,首次所作深思熟虑的解脱,是一位顶天立地男子汉对残酷*所作刚健的正式的回答,是一位旷式奇才对自己近半个世纪的生命历程节节回顾之后的第一声充满自信的微笑。在世和超世这两种精神特质在该时期的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们互相冲突却又互相辅助,互相撞击却又互相承接,就是在这样两个精神趋向的不断运动中,苏轼的心灵得以平复,痛苦获得超脱,而思想,也渐趋成熟和融通。他的词作被这种碰撞带向了高旷适意而隐现忧伤的艺术风格。
东坡在黄州的词所作的人生思考超出凡俗,一方面是因为他汲取了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积极因素,做到热爱生活、淡泊名利,静达回通;另一方面词人对审美的人生境界的不懈追求,希望达到人生功利境界的超越。东坡在黄州词中表达的关于人生哲理的沉思,无疑体现了一种深切的人文关怀,能给我们有益的启示以至精神的滋养。让我们能处理好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能正确理解人生与宇宙的辩证关系,能从容面对逆境中的磨难!